98、第 98 章(1 / 2)

“哎呦, 你們是不知道啊,那銀子啊,一車一車的從張家拉出來……銀兩的數目, 簡直海了去了……”

“……我還是今天才知道,原來去年水災時, 朝廷給咱們免了稅啊……結果萬歲爺一片慈心, 全讓張賊給糟蹋了!不但沒給咱們免, 還又往上加了三成……”

“你們是加三成,我們是加了四成啊……嗚, 我娘就是大災那年餓死的……”

“而且不止去年,張賊來江南這六年, 每年隻要有災情,皇上都有免的稅啊……”

“真是該千刀萬剮啊……不是張賊這麼禍害咱們江南,怎麼會有那麼多匪患?”

……

“總共抄出來多少銀兩?”隆盛帝捏緊手中的奏折, 指關節都有些痙攣——

作為大楚糧倉, 江南一向是重中之重。

正是因為對張慶和的格外看重,才會把偌大的江南交到他手裡。

之前江南屢屢出現災情,張慶和每每拜上奏折,表達忠心之外,更是替江南百姓哭求, 請皇上多加憐憫, 愛民之心, 昭然若揭。甚至奏折上, 不止一次淚痕斑斑, 張慶和極言自己平日裡“食不重味,衣不重彩”,隻因百姓尚處於饑寒交迫之中, 甚至不止一次上表,請求捐獻出全部俸祿以救民於水火……

彼時隆盛帝還不住慶幸,心說幸虧是派了張慶和去江南,不然換個人,這麼多天災人禍之下,一個處置不好,不定得多出多少反賊呢。

結果倒好,這個混賬竟然全都是做戲。

雖然還不知道張慶和到底貪了多少,可光看這些風聞上奏的奏折,隆盛帝鼻子都快要氣歪了——

這些年,朝廷僅隻撥給張慶和用於剿匪的銀兩,怕也有不下於五六千萬兩。

自己之前就納悶,明明是向來太平的魚米之鄉,怎麼就忽然成了土匪窩了?難不成其實是自己做事多有不妥,上天才會降下這樣的懲罰示警?

到了這會兒才明白,根本全都是因為張慶和逼的!

好一會兒平靜下來心情,才繼續往下翻,卻在瞧見奏折上呈報的關於張慶和貪汙了多少銀兩的具體數字時,眼睛都要直了——

不算張慶和揮霍的,竟然還有一億六千萬兩!

大楚一年的稅收也就五六千萬兩,而張慶和一人所有,足相當於偌大的楚國將近三年的總收入。

用“富可敵國”這個詞,來形容張慶和的身家怕是都不夠。

“這個狗奴才,他怎麼敢,他,怎麼就敢!”隆盛帝氣的一把摔了奏折,原地不停轉圈,若然張慶和這會兒就在眼前,隆盛帝覺得,自己直接一腳踹死他都難消心頭之恨。

看皇上氣成河豚的模樣,旁邊的宮人唯恐被震怒中的隆盛帝給遷怒之下,嚇得簡直大氣都不敢出。

甚至中午時,禦膳房那邊送來的午膳,也都被隆盛帝給摔了。

唯恐龍體氣出毛病來了,伺候的宮人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去找王全求救了。

王全雖然心裡也不是一般的惶恐,可作為皇上身邊得用的心腹,這個時候是萬不可躲起來的。

好在他也不是全無勝算,比方說姚縣君正好也在江南呢……

斟酌了一番,小聲對隆盛帝道: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姚縣君真是皇上的福星啊,竟然跑了一趟江南,就發現了張慶和這個大蠹蟲……之前派去江南的欽差,到了後全都一無所獲,結果六殿下一去,哎呦,就把張賊老底掀了,還追回這麼多銀兩……”

“……老奴聽說,現在江南一帶都在歌頌萬歲爺皇恩浩蕩,免了江南那麼多錢糧,結果這樣的慈悲心腸,卻被張賊給糟蹋了……眼下可都在頌揚萬歲爺明察秋毫,挑了六殿下過去,總算除了江南一大毒瘤,每天排著隊衝著京城磕頭的老百姓啊,不知道有多少……”

這樣歌功頌德的折子確實也不少,隆盛帝之前可也瞧見過不少這樣的折子,隻是他正在氣頭上呢,注意力全在張慶和身上,甚至一想到自己竟然就被張慶和這樣的蠢人愚弄了這麼久,就氣的想要跳起來——

張慶和長相酷似其父,是那種一看就特彆忠厚老實類型的。隆盛帝用他的時候特彆放心,又有其父的先例在,更是對張慶和寄予了很大的期望,還想著將來史書上說不定會留下一筆主明臣賢,君臣之間千古遇合的美名呢,怎麼也沒有想到,到頭來,自己竟然被個“老實人”捅了一刀。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個窩囊廢給愚弄了,隆盛帝嘔的喲……

這會兒聽王全提到舜華,隆盛帝默了一下,怔怔呆立禦案前半晌,好一會兒長歎了口氣,神情中終於多了些慶幸——

所以說姚家丫頭是他的福星呢。這要是任由張慶和做大,說不好會成為第二個寧王。到時候大楚的江山說不好都會不穩。

還有兒子蕭恪,這之前也奉皇命去過地方,每一次除了留下血腥殘酷的罵名,再沒有其他。結果到了江南,竟然把這件事辦得如此完美。

不但他自己惡名有所挽回,還最大限度的挽回了朝廷的聲譽,連帶的自己也跟著沾光不少——

所以說上蒼這是滿意自己給姚家女定的這門親事了?

總覺得這兩人真是成了親,珠聯璧合之下,大楚的未來好像更光明了。

看隆盛帝臉色終於緩和,王全忙讓禦膳房那邊重新準備午膳送過來。

隆盛帝果然有了胃口,各樣都吃了一些,放下筷子後,在禦花園又溜達了會兒,瞧著荷塘中一株並蒂蓮半晌:

“兩個孩子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你找一下之前皇子訂婚的有關章程,全都送過來……”

“老奴遵命,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得此佳兒佳婦。”王全忙不住嘴的說著好聽話,心裡卻是不住思量,看來以後對姚縣君的重要性還要再往上提。

畢竟這之前,無論是三皇子的婚事,還是五皇子的婚事,皇上都是交給後宮和內務府協辦,他自己根本是管都沒管,結果到了六殿下和姚縣君這兒,竟然要親自經手。

說句大不敬的話,曆朝曆代就是儲君大婚,皇上怕是都不見得會這般牽腸掛肚!

出來時正和過來請安的蕭玦碰上。看王全滿臉喜色,蕭玦一顆心不住下沉——

在這之前,蕭玦從來沒有把自己這個六弟放在心上過。

畢竟和老三有父皇的看重,自己除了入了父皇的眼外,還有皇後娘娘這個靠山不同,他們家這個老六,又有什麼?從小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罷了。

直到現在,父皇都不準他露臉,以致很多人都猜測,說是“六殿下不但心狠手辣如修羅,很有可能長相也是巨醜恐怖無比,所謂麵醜心黑,就是六殿下的真實寫照”……

據蕭玦所知,滿朝文武甚至有一個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天黑時,絕不會提六殿下,就是擔心晚上睡覺會做噩夢。

這樣聲名狼藉的六皇子,想要和自己爭鋒,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誰能想到,不過是一趟江南之行,蕭恪就一舉逆風翻盤!看來,以後要改變以往對蕭恪的態度,可能的話,儘量拉攏過來,若然拉攏不過來……

和京城這邊議論紛紜、各懷心思不同,江南那裡卻是喜氣洋洋——

六殿下返京的日子,江南大小官員可不是齊齊過來相送?

站在一眾官員最前麵的,正是喜氣洋洋春風得意的嶽林翰——

皇上的旨意日前已經八百裡加急送到江南,巡撫未到之前,嶽林翰升任江南布政使,暫時全麵代管江南事務。

之前雖然蕭恪已經跟嶽林翰透過信,說是會保舉他就任江南布政使一職。

嶽林翰聽了後,雖然也抱有期待,私心裡卻並不認為,升官的幾率有多大——

六殿下可是惡名在外。整個大楚誰不知道,一眾皇子中,六皇子最受冷遇。

不然也不會把出力不討好的皇城司劃歸他管轄。

再有就是,他這才剛升任按察使多久啊,通觀大楚有朝以來,這麼快升官的根本就是絕無僅有。

怎麼也沒有想到,皇上的聖旨這麼快就到了。

而他嶽林翰也成了江南乃至大楚到任堪堪數月,就火速提升第一人,一時震驚了整個大楚官場。

外人或許以為,是因為張慶和一案震動太大,皇上急於收攏民心,又一時之間找不到趁手的人,才讓剛剛赴任江南的嶽林翰撿了漏。

反倒是嶽林翰自己,卻有不同見解——

怕是很多人,都和從前的自己一樣,弄錯了皇上對六殿下的態度,哪裡是不看重啊,分明是極為看重才是。要不然,怎麼會但凡六殿下保奏,竟是全數通過?!

和他一樣心思的,還有範江元。

之前讓女兒到孟家通風報信時,範江元無疑還有些忐忑,唯恐賭輸了從此一無所有。結果驚喜卻來的這麼快,不可一世一手遮天的張慶和轉眼間灰飛煙滅,他範江元則成了動蕩的江南官場上少數不但沒有受到牽連,相反官職還升了一階的幸運兒之一。

隻是範江元無疑想的更深——

總覺得說不得過不了多久,就能聽到六殿下和鎮國侯府聯姻的喜訊。

甚至說範江元有一種隱秘的直覺,他之所以會升官,與其說是皇恩浩蕩,不如說是沾了暫住在孟家三房的姚縣君的光……

這麼想著,視線往女眷那裡瞟了過去——

今天也是姚縣君要搭乘六殿下官船返京的日子。

江南世家和各官員眷屬可不是儘數過來送行?

被簇擁著走在人群中間的,正是舜華和姑母一家。

和來江南時的無聲無息不同,走的時候,堪稱聲勢浩大

但凡是江南人,哪個不知,江南怕是又有一個世家要崛起了——

孟家三房竟然和鎮國候是親家。前幾日孟家孫女和皇商嶽家的嫡長孫定下姻緣,孟家也和嶽家一起,成了大楚羊毛衣生意唯一的代理人……

孟家三房一時花團錦簇、烈火烹油一般,成為江南最受熱議的家族。

“殿下……”常福快步來至蕭恪身前,小聲說了一句什麼。

蕭恪眼睛頓時一亮,哪還有耐心聽包括嶽林翰在內的江南官員抒發離彆之情?

當下微一點頭:

“諸位請回,就此彆過。”

說完腳步不停,徑直轉身上了官船。

“六殿下真是爽快人……”

“是啊,做什麼事都不拖泥帶水……”

“果然是乾實事的……”

唯有嶽林翰和範江元,直接轉頭,往據說是搭順風船的鎮國候一行看過去,發現果然不出自己預料,女眷們正在散開,分明是姚縣君已然登船……

“哎,不是說殿下不喜坐船嗎?”要離開時,不知道誰嘟噥了句。

嶽林翰嘴角微微勾起——

喜不喜歡坐船,怕不是六殿下決定,而是,那位姚縣君決定的。

隻六殿下會心悅姚縣君那樣的美麗女子不奇怪,倒是姚縣君竟然也對六殿下那麼維護,有些匪夷所思。

畢竟六殿下惡名在外,正經是能讓三尺男兒嚇得魂飛魄散的。更彆說那些嬌弱的女孩子了。

結果姚縣君那麼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竟然出奇的膽大,竟然不但不怕,兩人相處還意外和諧……

轉念一想,卻又——

若非是奇女子,皇上也不可能拿她一個女孩子當和自己一般的心腹大臣看待……

如今唯有希望,六殿下可彆真跟傳說中說的那樣,奇醜無比,雖然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畢竟聽說其母雲妃娘娘當年可是難得的美人,就是一母同胞的哥哥三皇子蕭瑢也是聞名帝都的大楚第一美男子,沒道理到了六殿下這裡,就忽然走了形……

嶽林翰這邊胡思亂想,船上的蕭恪也有些心思不屬。一俟上船,便在船艙裡不停踱步。

站在一旁的常福,頭都要被他轉暈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道:

“殿下不然隻管去見縣君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