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葫蘆 郎君是買與我吃的麼?(1 / 2)

出了寺廟大門, 薑瑤和長公主又棄了軟轎,上了早就等候在那的馬車。

統共三輛馬車,長公主並小四郎君一輛,薑瑤和小薑芝一輛, 除開貼身伺候的外, 其餘婢女嬤嬤們皆擠在第三輛, 唯三郎君和侍衛們騎著馬,護衛左右, 一同往城內去。

馬車轆轆在夜將近的長安街道奔馳, 因著馬車上的徽記,以及侍衛手中擒著的“安”字旗,守門的小將沒怎麼檢查, 就放了行。

在城外還不覺得如何,一進城,便感覺, 今日長安極之熱鬨。

還未到西坊, 街上已熙熙攘攘。

夜已至, 街道兩旁掛滿了花燈,人人拖家帶口地出門,馬車行到半途,已慢下來。

紅玉替薑瑤掀開紗簾。

“今夜長安不宵禁。”她道,“女兒家亦可大大方方上街, 自然熱鬨。”

果然,如紅玉所言。

今日街上,女子亦大大方方,並未帶上帷帽,便是那帶了仆從婢女、身著綾羅的閨秀, 亦敞了一張臉,帶點快活自在地左看右看。

還有唱著經、燙著戒疤的僧人,一手持缽,一手拿著楊柳枝,以楊柳枝沾著缽裡的香湯,為停在麵前的路人驅邪。

薑瑤目不轉睛地看著。

隨著馬車越來越靠近西坊,著錦衣的開始越來越多起來。

但不論是何等富貴的人,在看到這浩浩蕩蕩一行人,尤其是隊首那“安”字旗時,都紛紛退避,揖首作出一副乖順的臣服姿態來。

但再如何退避,在到達西坊時,馬車還是無法前行了。

擁擠的人群,將整個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距離明月樓,還有兩條街的距離。

侍衛統領在前方看了看,一扯馬頭,調轉過來,走到馬車邊,對著車內道:“夫人,前麵是條窄巷,裡麵人太多,恐…馬車行不進去。”

長公主自打起的簾子往外看,果見麵前人頭攢動,忍不住蹙了眉:“今日人如何這般多?”

“約莫是西域聖燈的緣故。”

侍衛統領略一思忖,道。

若是旁的原因,長公主恐還要不快。

不過聽說與西域聖燈有關,長公主又覺得能理解。

西域聖燈,為十二蓮花燈,後有十二西域僧灑湯遊經,十分稀罕——上回來,還是十二年前,大梁初初建國時。

這般喜歡,哪個長安人不想看?

便是她自己,不也來了麼?

她歎一口氣:“能否繞路?”

明月樓在平康坊附近,要過鵲兒橋,附近還有個拈花園,平日裡已是人流如織。

今夜怕是更多,長公主又看一眼前方烏泱泱跟螞蟻一樣的人頭,隻覺頭疼。

侍衛統領道:“另一條道更窄,恐更過不去。”

這也令他難辦了。

除非強行驅逐這些百姓,否則,馬車不可過;可若強行驅逐,這般日子,恐對國公府不好。

“不必,”長公主放下簾子,“這般熱鬨高興,何必為難他們?”

她歎:“你去後邊馬車問一問,薑娘子可願下車,否則,便掉頭回去吧。”

侍衛應了聲“是”,果真一牽馬韁,轉去後麵一馬車,問車內:“娘子,夫人令屬下來問,前方馬車行不進去,娘子可願下車?”

馬車內,紗簾綽綽,隻隱約見一曼妙身影,侍衛就聽一道極柔蘼的聲音傳來:“替我回夫人,阿瑤願意。”

薑瑤自然不會在這時候不識趣,說掉頭回去——

且不回去還會發生什麼,隻這時候過於矯情,攪了人興致,哪裡值當?

好感得來不易,要珍惜著用。

“是。”

侍衛去前方傳了話,薑瑤隻聽一聲呼哨,馬車果然全部停了下來。

她則被紅玉和青雀扶著下了馬車。

左腳還不怎麼能著力,一落地,便感覺鑽心的疼。

薑瑤將身體倚在紅玉的身上,就見肖嬤嬤不一會,竟不知從哪兒推出來一個——

輪椅?

薑瑤驚訝地看著前麵的物什。

與前世的“輪椅”相比,眼前的椅子要簡單得多,扶手椅模樣,隻在兩邊,加了兩個木製寬輪。

肖嬤嬤帶著幾分自豪道:“大娘子且放心,這車椅是夫人自工部借來的,之前老奴已經幫著試用過了,十分穩當,必不會摔著大娘子。”

“哎,你這丫頭,愣著乾什麼?快過來,幫老奴一塊將娘子扶上椅。”

肖嬤嬤朝青雀招手。

青雀連忙應了聲,果真和紅玉一左一右,將薑瑤扶上車椅。

薑瑤這般一坐,倒覺出這椅的好處來。

椅子墊得極軟,坐在其上極舒服;腳亦可耷在木榻上,這輪亦不知是什麼做的,行在路上,半點沒有顛簸感。

隻是,即便是被拱衛在中間,周圍時不時掃來的視線,讓素來麵皮極厚的她都有幾分不自在。

殊不知,旁人倒不是看她那奇特的椅子——

也有部分原因。

隻是,更多的,還是看她。

這般美人,夜燈如晝,輕輕揚揚撒於她一身,將她一身輕紅衣裳也襯得朦朧,於那冰冷甲胄之中,仿若一場美而朦朧的夢。

麵龐未清,卻那般美。

美的姿態,美的氛圍——

連那朦朧燈光,也仿佛愛她。

於是,連那車椅,也仿佛成了她特彆的所在。

不遠處,金珂捧著一卷書冊,驚鴻一瞥,久久不曾離開,直到書冊被碰落,才感覺佳人遠去。

他歎一聲,重新撿起書冊,分開人群往西坊外。

金榜題名。

功業未在,他如何敢、又如何配放言等。

……

薑瑤可不知,自己又撞著金珂了。

她、三郎君、阿芝和長公主被侍衛等人護在中間,艱難地在人群中往前。

而周圍人便是知,這一幫甲胄森嚴之人不好惹,可人實在太多、腳亦無處下的情況下,便是想避也無處避去。

於是,便也隻好擠在一處,擠擠挨挨往前去——所幸的是,這一行貴人脾氣不算差,便是這般擠,也未出言訓斥。

不過,薑瑤等人還是走得極慢。

長公主倒未見煩,隻蹙了一雙描得精巧的黛眉,看了遠處的高樓——明月樓,此樓在整個西坊最高,有六層,遠遠就見那翹角飛簷上掛的一盞“月燈”。

月燈搖晃,仿佛與周圍所有的街燈,也晃成一排排影。

長公主道:“嬤嬤可還記得,上一回聖燈來時的場景?”

“自然記得,上回也是老奴陪的夫人。”

“虧你還記得,”長公主看著周圍感慨,“不過那時看燈的人可沒這般多,哪像如今,腳都下不去。”

“這更說明了,聖人治下,世道清明,人口繁盛。”

“是啊。”

長公主感慨,雖她與父皇因夫君之事鬨了齟齬,卻也不得不承認,父皇治下,百姓安居樂業,若非治世,哪裡會有這般盛景?

她看著周圍人麵上喜樂,難得道了聲:“父親不易。”

可便是不易,那龍位獨坐久了,人也還是會變。

多疑,獨斷,隻當人人是要覬覦他那張椅子的詭譎之人。

長公主哼一聲,正要再抱怨上兩句,卻突然“咦”了一聲,一雙眼睛睜大,道了句:“是大郎。”

肖嬤嬤亦看到了對麵走來的大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