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邀約(1 / 2)

春暉院。

郎君提了一籃子城外新摘的艾草和杜鵑, 交予香君,要她挑幾樣送去夫人那。

“杜鵑要選那將開未開的花苞,讓母親院裡的銀翹用上回我送的青瓷插瓶…還有, 近來天熱,蚊蚋已生,吩咐廚房用這艾草磨成粉撒在各處, 母親覺淺,要多撒上一些…”

郎君娓娓吩咐。

香君低著頭什麼都未說, 等郎君吩咐完, 便提了籃子要往外去, 旁邊杏兒性子要活潑些, 沒忍住道:“郎君何必?這艾葉您去市集裡一文錢就能買上一大捆,何須您親自去采?現下天氣熱了, 城外蚊蚋也多了, 您…”

話還未完,誰知方才還溫聲和氣的郎君臉上突然沒笑了,那雙人人見了都要酥麻上幾分的狐狸眼盯著她,帶了幾分陰氣。

杏兒要說的話頓時憋在了喉嚨口, 沒忍住,甚至還打了個嗝。

“這才乖。”郎君溫柔地摸摸她腦袋, “杏兒啊,我這院子, 可萬沒有婢女做主子主的道理,你說, 對不對?”

他笑眯眯地看著她。

杏兒下意識打了個寒磣,忙跪下去道:“是,郎君說得對, 婢子、婢子逾矩了。”

“杏兒、杏兒再不敢了!”

“成了。”郎君一揮手,道,“郎君我也而不是苛待婢女的,起來吧。”

說著,他目光在庭院裡掃了掃,直到看到那吐著舌頭、在樹下納涼的矮墩兒狗,才招了招手,喚:“大王,過來。”

那叫大王的矮墩兒狗搖著尾巴,歡天喜地地撲來。

郎君將折扇遞與杏兒,一把抱了矮墩兒狗,邊撫著他皮毛,邊抱著它走到庭院裡唯一的一張黃花梨椅邊。

此時,一輪彎月斜掛枝頭,有星星閃爍。

郎君坐在椅上,邊撫狗邊賞月,待目光落到案上,才翕唇一笑,問:“秋桐院的人來過了?”

“是。”

杏兒道。

“誰來的?”

“是大娘子身邊的紅玉姐姐。”杏兒俯身,恭恭敬敬道。

“啊,紅玉啊…”郎君狐狸眼彎彎,“我知道了,是眉間門生了顆痣的那個,對不對?”

杏兒道:“是。”

“知道了。”

郎君手一動,寬袖垂落,杏兒忙上前一步,要替他倒茶,不過——

杏兒為難道:“茶涼了,婢子重新給郎君泡一壺去。”

“無妨。”

郎君取了她倒的那杯,眯眼看了會那白底綠纏枝紋杯,過了會道,“倒是邢窯白瓷。不過——”

他頓了頓:“這茶具,還是二哥那邊的好。”

說著,便一飲而儘。

涼茶入腹。

他眼又彎了彎,似感覺不到難受,說:“再一杯。”

杏兒忙又替他倒了一杯。

楚郎又一飲而儘。

待杏兒又要替他倒,郎君以手覆杯口,道:“不必。”一隻手取了案上銀箸,夾起那瓷碟裡一塊糕點端詳,過了會似失去興趣般,將其丟回盤裡。

杏兒奇怪:“郎君不吃?”

“不吃。”郎君道。

大王望著碟子“汪汪汪”叫,郎君拍拍它腦袋:“大王,你不能吃。”

他笑:“上回吃了,不就拉肚子了。”

說完,郎君麵色立時陰下來,擺擺手。

杏兒與院中其他伺候的人立時離去。

不一會,庭院內隻剩下一人一狗。

不久,一著褐黃長衫、長隨模樣的中年男子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便朝郎君拱了拱手:“郎君。”

“說說吧。”

楚郎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風拂過他腮邊一綹發絲,襯得那玉麵修唇,平添了幾分奪人的風情。

中年男子卻不敢多看,他是深知麵前人生了如何詭譎的心思的。

他低了頭,將秋桐院近來的動靜一一道來,待講到薑瑤親自提了食籃進了昭斕院、還在昭斕院裡待了好一會,本來還閉目養神的郎君突然睜開眼睛。

他眯著眼兒,過了會,道:“哦?”

“竟是這般,果然,這角兒啊…”他輕輕撫摸大王的腦袋,“就是心大。”

“瞧,這不又粉墨登場了?”

中年男子隻低頭,不敢多言。

楚郎手指一下一下梳理過大王的皮毛,仿佛在沉思,過了會似才意識到對方的存在,擺擺手:“罷了,下去吧。”

“那…”中年男子道,“之前的事,還要繼續麼,郎君?”

“不必,等我吩咐。”楚郎笑,似想起有趣的事,“畢竟我的好哥哥,都特意警告過我了啊。”

中年男子應了聲“是”,躬身出去,全程沒敢看這穿一身風清月白袍、卻心比毒汁還黑的郎君。

此時彎月遁入雲後,夜空唯餘一點兒星子。

楚郎看著,忽似又對碟子裡的東西感起興趣來,拿著銀箸夾了一塊,重又吃起來。

吃完,還道:“既二哥歡喜,我自然也當歡喜,大王,你說,是不是?”

大王抬頭,用烏溜溜的眼睛望著他。

……

梨落院。

大郎君回到院中時,中庭亦擺了一碟子糕點,與白底綠瓷壺放在他常坐的位。

奶霜似的點心沐在月色裡,似清晨沐著露珠的梔子花。

大郎君腳步頓了頓:“薑大娘子來過了?”

“回郎君,薑大娘子未來,是…她身邊的紅玉姐姐送來的,說謝謝郎君之前送去的藥。”婢女道。

“知道了。”

大郎君麵無表情地道。

他沉默地去房中卸了盔甲,換了身輕便的衣衫,而後,走到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