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觸(1 / 2)

第十三章/誤觸

巨大的氣流猛地衝進薑瑤的喉管,讓薑瑤咳了一陣,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發覺,自己已經被楚昭帶到了廂房外。

楚昭輕輕一推,她就落了地。

落地時還有些恍惚。

瀕死的那一幕,似還停留在腦海。

“走。”

楚昭看她一眼,抬腳便走。

他月瀾輕紗袍在火與光之下,有種流光。

薑瑤往前看了一眼,連忙跟上,隻是這嫁衣穿著繁複,此時沉甸甸地壓在身上,也十分難為,她隻能提了裙擺。

旁人看來,便是一嵌金絲紅繡高頭履下上,一點纖白的肌膚隨著走動,而若隱若現。

跟在楚昭身後的羽林郎們不由垂下眼睛。

楚昭似察覺什麼,回頭看了一眼,眉便皺起來,不過,到底他也沒說什麼,隻腳步漸慢下來。

薑瑤才覺得能跟上。

但這時間,周圍亂糟糟的婢女侍衛們似已找回了秩序,有佩刀侍衛湧上來。

忽然,有人大喊一聲:“是楚二郎君!梁國公府的楚二郎君!”

登時,侍衛們就有些亂,握著刀的手都有些不穩了。

月光如洗。

火光映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將侍衛們臉上的驚惶也照得清清楚楚。

而被圍攏在中間的,不過四人。

一著月白流照袍的玉麵郎君,持劍在前,雪月似的劍泓在他手中吞吐。

一著綠底紅衣的新嫁娘,她衣物飾品品無不精美華貴,卻長發披垂,一張臉蒼白似鬼。

而兩人身後,還跟著執刀的羽林郎們。

羽林郎們大都年紀不大,出身勳貴,此時跟在那兩人身後,明明是被人圍攏,抬起的眉眼卻半點不見緊張,反有種他們若敢上,必定拿手中大刀砍瓜切菜一樣,將他們全部砍了的意味。

侍衛們握刀的手更不穩了。

他們此時都有些怨起來自家郎君,招惹誰不好,非要招惹北梁公的人,哪怕那人不受重視…

可那是楚昭啊!

那是他們踮著腳也夠不上的皇城裡的貴人,跺一跺腳,就能將整個長安翻個天的貴人!

於是,庭院裡雖滿滿當當,刀光如林。

可楚昭往前一步,那滿目的刀光就往後退一步;他再前一步,那刀光又往後退一步。

萬喑之中,那一點白,就成了暗夜裡最顯眼的亮色。

他一往無前,無人敢阻,萬馬齊喑。

楚昭將這樣,帶著薑瑤生生上了庭院出去的台階。

在即將踏出滿地飛煙的庭院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楚二郎君!”

是魯蓮的聲音。

“楚二郎君深夜到訪,莫非是為了來喝一杯我與愛妾的喜酒?!”

薑瑤轉過頭去,就見方才還推推搡搡的侍衛們仿佛吃了一管強心劑,重新圍攏而來。

而那魯蓮,就站在滿是飛灰的屋簷下,推開一個試圖用白帕來替他掩去血跡的婢女,整整外戴的雙翅帽,抬腳走了過來。

侍衛們為他分出一條道。

魯蓮走到兩人麵前。

他先是看了眼薑瑤,而後,將視線落到楚昭身上,雙手抱拳裝模作樣向他行了一禮。

“見過楚二郎君。”

那姿態禮儀,不可謂不優美,不可謂不鄭重。

而後,手一揮:“來人啊!請楚二郎君留下觀禮,待我與愛妾禮成,再好生周全地送楚二郎君回府。”

侍衛們一聽,紛紛上前。

楚昭卻隻是低頭,指尖輕輕拂過自己那一泓秋霜似的劍,他輕輕一笑,誰也不知他笑什麼,突然手一抖,銀劍入鞘。

眾人以為,他要屈服時,卻見他那手輕輕一揮。

原來空蕩蕩的外庭,不知什麼時候竟湧上來一群身披玄色甲胄的羽林郎們,比起那些手執大刀顫顫巍巍的侍衛,這群羽林郎們身上的氣勢,明顯不同。

他們仿佛自是刀山劍雨裡走來,身上還帶著肅殺,這樣烏泱泱一群人,眸光所向之處,卻隻有一人——

正中那抹白。

楚昭手放了下來,他看向魯蓮,這才第一次開口,和他說話:“魯郎君,飯可以亂吃,話呢…”

他頓了頓,聲音懶而慢,看向魯蓮的眼神,卻帶著凜冽的殺氣:“不能亂說,對不對?”

魯蓮一怔,陡然想起六年前。

當日,長安樓中門大開,鐘鼓齊鳴十二聲、隻為迎楚昭一人的場景。那時長安城所有百姓都齊聚中門,見楚昭玄衣白馬,蕭蕭而來。

那時,楚昭隻有十五歲。

六年過去,人人隻記得他在皇城內清清冷冷、懶懶散散,卻仿佛都忘了,那可是十五便能率兩千羽林郎,踏破烏河王庭的少年將才。

他手中的劍,可是真見過血的。

頓時,魯蓮那點酒意就蕩然無存,他雖然輕狂,卻還是惜命的,當下手一揮,對著闔府的侍衛道:“刀兵放下,讓楚郎君走!”

楚昭卻未走,隻是望著他。

魯蓮拱了拱手,他與之前神態不同,極為配合:“二郎君放心,今日之事,隻從我口,隻從你口,魯某並無拜堂,亦無納妾,而這位…”他眸光落在薑瑤身上,薑瑤卻能從他的微笑裡,察覺出他眸中其欲她死的光。

魯蓮道:“這位小娘子,也從未來過!”

“放行!”

侍衛們紛紛放下刀兵,退到一邊。

在無數身著藏青色侍衛服的暗流裡,楚昭一襲白衣,負手往外走。

薑瑤忙跟了上去,等走到一半,似想起什麼,又轉過身來,快步向魯蓮走去,在魯蓮愕然繼而得意的眼神裡,湊到他耳邊。

“魯郎君,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真的很…”

魯蓮:“很什麼?”

“很令人惡心。“

那聲音真是甜,又溫柔。

說著,她對他一笑,在魯蓮的呆怔裡,轉身就走。

魯蓮當下就臉色發青,看著薑瑤,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遠處,楚昭站在樹下等她,擺弄著劍穗頗有些百無聊賴的模樣,見她靠近,懶散地掀了掀眸。

“走吧。”

說著就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