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鑽入鼻孔,順著鼻道向上,擦過軟骨。 鼻翼抽動。 紮進血肉。 刺痛。 臉頰的肌肉,震顫,抽搐。 一根黑色的頭發。 細。 尖。 覆蓋著灰色的,粘稠的氣泡。 卷上了眼鏡架。 拉。 扯。 鏡架落下。 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模糊。 唯一清晰,一根極細的發絲,墨黑,尖銳,在瞳孔前不斷地放大。 試圖轉頭。 試圖閉上眼睛。 身體,不受控製。 無法動彈。 無法…… 發絲,紮進了眼球。 …… “啊!!!!!!” 木質彎刀直劈而下。 劉勇嚎叫出了聲。 深粉色圓頭皮鞋,鞋尖在地麵一點,身體輕盈地向上躍起,粉色的百褶裙在半空中劃出了半個圓弧。 蔓延在地麵上的黑發,像是有生命一般,交織在一起,向上飄動,試圖籠住少女的身軀。 彎刀旋轉,刀身暗光浮動。 所過之處,黑發燃成深灰色的煙霧,消散。 薑遊從沙發上滾到了地上,他伸手在地毯行摸了幾下,摸到眼鏡,戴上,世界變得清晰。 劉勇倒在他前方不遠處,表情痛苦,臉色蠟黃,大顆大顆的汗水從額頭滲出。 薑遊抬起頭,木刀的攻擊下,黑發逐漸變得軟弱與稀薄。 薑遊站了起來。 一縷黑發向窗戶的縫隙飄去。 木刀飛過,將它斬成了兩段。 其中一段化作黑光向外逃逸,唐不甜正要去追,這時候劉勇的身體猛然彈起,向薑遊撞去。 木刀回旋。 唐不甜看到薑遊微胖的身軀靈巧地向後向側一躲,接著後仰落在沙發上,他的雙腿向上一舉,一滾,一下就拉開了和劉勇的距離。 木刀砍在劉勇的後頸上。 劉勇翻了幾個白眼,身體抽搐了幾下後,再一次躺倒在了地上。 薑遊拿起落在沙發上的挎包,從裡麵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擦了擦鼻子中流出的血,“卡點是壞習慣,我和你說啊,唐警官。” 這時,休息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薑遊和唐不甜同時向門的方向望去。 黃西婷拿著一罐茶葉,提著一壺熱水走了進來。 “劉總……”看到休息室內的景象後,黃西婷的聲音卡住了,她的視線在薑遊和唐不甜的臉上晃過,她立刻轉身,抬腿要跑。 木刀砍在門上。 門,關了。 鎖,自動扭上了。 黃西婷轉頭,她看著薑遊和唐不甜,眼神中帶著驚恐和慌亂,身體顫抖了起來。 突然,她感覺到手中的重量一輕,她側過頭,看到薑遊接過了她手中的水壺和茶罐。 薑遊向前走了幾步,他把水壺和茶罐放在茶幾上,“剛燒開的水吧,差點就灑出來了,”他抬頭看了黃西婷一眼,“你穿著絲襪,要灑到了腿上,整個夏天都沒法穿裙子了。” 黃西婷張了張口。 這時,木刀從她後背敲下。 她眼前一黑,接著身體軟倒在地上。 “你知道了?”清冷的聲音在薑遊耳邊響起。 唐不甜左手向外伸直,木刀自動飛回她的手中。 “什麼?” 唐不甜抿了抿嘴。 “你是指釣魚執法,然後我是魚餌的事?”薑遊看了一眼彎在地毯上的白膩雙腿,“大概還有半小時,發布會就結束了。” “季鋒在外麵,他會和主辦方溝通,接手後續。” 薑遊想了想,“給我做筆錄的那個?” 唐不甜點了點頭,她拿下了彆在腰部的一個長方形巴掌大小的儀器,她按下了側邊的按鍵,薑遊走到她的身邊,看著小塊的屏幕上畫麵晃動。 “執法記錄儀?” 畫麵上黑色的的頭發飄動。 “能把鬼,這個是女鬼吧,那麼長的頭發……”他又用紙巾擦了擦鼻子,“感覺真不好。” “能記錄靈力波動。”確認畫麵都拍到後,唐不甜關了執法記錄儀,“你要做個筆錄。” “現在?” “等那邊全部處理好後。” “不用我自己走過去就行,”薑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摸了摸肚子,“我覺得有點餓了,我現在能發個微信嗎?我大學同學,還在會場裡,原本約了夜宵……” “可以。” “你要坐會兒嗎?” “你坐吧。” 薑遊舒展了一下上身,他拿出手機,袁紓已經私聊了他好幾條信息。 袁紓:拿到獎品沒?現在台上的那個所謂的技術總監,講的完全不知所雲。 袁紓:我靠!有警察進來了!你現在在哪? 他回複了:我好像得去做個筆錄,散會後你先走吧。 袁紓:怎麼回事? 薑遊:我也不清楚那個劉勇進入休息室沒多久,就來了警察。 袁紓:行,你今天到家後記得發個信息給我。 薑遊嘴角微微翹起,“放心,我看警察的態度,估計就是去晃一圈而已,耙子這次看上去要黃了啊。” 袁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普天同慶!普天同慶! 薑遊抬起頭,看到唐不甜拿出了兩副手銬,她蹲在地上,把手銬分彆銬在了劉勇和黃西婷的手上。 他扶了扶眼鏡,問:“所以我這雙近視眼,還挺引人覬覦的?” “那天清陽道長留了一道靈力在你的身體上。你進入會場後,他會注意到你,然後注意到你的眼睛。” “我就知道錢沒這麼好賺,我覺得,我得有一點知情權,你覺得呢,唐警官?” 唐不甜站了起來,“驅使鬼物必須付出代價,他殺了五個人,已經到達極限,而你的眼睛,能夠補充他的損耗,”她轉過身,手指握了握刀柄,“留在你身上的靈力已經消散。” “意思是,我又安全了?” 唐不甜點了點頭。 “我還有個問題,”薑遊稍稍坐正了身體,“他襲擊了我,隻能證明他殺我未遂是吧……” “頭發。鬼物殺死了五個人,證據確鑿。而我需要的是他驅使這個鬼物的證據。現在我拿到了。” “那我就明白了,”薑遊打開挎包,他拿出了一軟包維他檸檬茶,他把吸管插進去,他吸了一口,“你們辦案這麼規範,我現在感覺特彆的安全,劉勇不知道特殊事件科的事嗎?” 他注意到唐不甜的眼神黯了黯。 “不方便說就彆說啦,”他又吸了一口檸檬茶,然後用下巴指了指昏迷在地上的黃西婷,“她是普通人吧,她會怎麼樣?” “看她是否參與了。如果沒有參與的話,會對她的記憶做一些處理。” 薑遊把雙手枕在腦後,“真不錯。” 在休息室坐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後,敲門聲響起了。唐不甜開了門,季鋒站在門外。 薑遊跟著他們的車去了市公安局。 在市公安局做完筆錄,打車回到蟲屋時,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月光灑落在鋪了一半的青石小路上。 池塘水聲潺潺。 薑遊走到門前,掏出鑰匙,正要開門的時候,一縷黑發勾在了他的左手小手指上。 “我原本想放過你的,”薑遊歎了口氣,“我以前脾氣可沒這麼好。” 鑰匙晃動,撞擊出清脆的聲響。 發絲纏繞。 卡進肌膚。 卡出血痕。 試圖從血痕中鑽入薑遊的身體的時候,它猛然向後縮去,發出了淒厲的尖嘯聲。 它要逃。 薑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拈起了它。 黑發不停的扭曲。 掙紮。 薑遊走到花架旁。 指腹搓動著。 黑發一點一點的變成黑灰,落在花盆中。 月夜。 向日葵的花盤慢慢回擺。 寫著隸書蟲屋兩個字的牌匾上,一隻黑色的,背部有一道紅線的蜘蛛順著絲線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