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7500)(1 / 2)

旅館內有片刻的死寂。

祁三雖然平日老在營地裡瞎混, 這裡偷摸那裡揩油,但他還有幾分眼色,知道看人下菜碟。

錢蓁蓁穿著條卡其色大衣配白色底衫,秀發垂在肩上, 瞧著溫柔無害, 就像是末世之前循規蹈矩、兩點一線的普通打工人。

可對上她明亮有力的眼神, 祁三心裡打鼓, 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他見過不少流浪者, 在帶著傷疤的人那裡看到過這樣鋒銳的眼神,隻有經曆過惡戰與生死才能擁有。

而祁家是第一批來包壘營地紮根的居民, 祁三也隻在末世降臨時見過一些喪屍, 當時就嚇得屁滾尿流,手腳發軟, 從來沒有衝上去戰鬥或者反抗。

所以他立刻就慫了, 連那根染著血跡的短木棍都沒敢多看, 默默縮回了伸向廚房的腳。

轉過身的時候,他對上了旁邊瘦高個兒的眼睛,也在陰沉沉地盯著他, 如同蟄伏待發的野獸,就等著攻擊的指令。

“哎呀, 美女彆生氣嘛!”祁三腆著臉嬉笑起來,狀若無事地往櫃台走去,半路還揪過廁所門口的祁父, “走啊!”

祁父是喝了酒來的,原本白天在米老板那兒知道了女兒的消息,他正想回家喊上兒子一起,結果都沒能走出中心街區, 又被其他酒友拉走玩了半天的骰子,這才耗到現在。

見兒子揪著他往旁邊走,他還犟起來,“什麼這裡那裡,不是找你妹妹嘛!”

錢蓁蓁又咚地敲了下台麵,推開阿淼就要走出櫃台。

祁三心慌,啪!重重打了祁父一個腦瓜子,“死老頭,你給老子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站到了櫃台麵前,肩膀歪著身體側斜,站姿也沒個正形,祁三咧嘴賠笑,牽動臉部肌肉,擠出了厚重的眼袋。

“美女,我們隻是找人心切,無意冒犯。我是祁瑤的三哥,這是我們老爸,祁瑤呢已經離家出走有三天了,我們在營地裡找了好久,才打聽到一點兒消息……嗯,那個,既然她在你這兒,麻煩你喊她出來吧,我們想她了呀!就算鬨矛盾吵個架,一家人就是一家人,麵對麵說通了就好,你說是不是?”

他一副情真意切的態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滿臉的衰樣是思念妹妹而痛苦憔悴,可旁邊的祁父就沒反應過來,劣酒上頭,哼哼唧唧地埋怨:“就是,祁瑤不在都沒人做飯了,害得老子隻能去扒垃圾吃!這個不孝女!”

錢蓁蓁正要說話,忽然廚房的防風簾掀開,略顯稚嫩的厲喝頓然響起:“夠了!!”

祁瑤戴著口罩走了出來。

她沒看自己家人一眼,停在錢蓁蓁和阿淼麵前,深深鞠了一躬,說:“對不起錢老板,給你添麻煩了,我來跟他們說清楚。”

話音落下,她轉向麵前的父子倆,吼道:“要談出去談,彆在人家店裡鬨!”

一見她,父子倆的脾氣就上來了,往日打罵慣了這個丫頭,仿佛在她麵前,他倆才能重新找回父親與兄長的威嚴氣概。

祁三本來就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了(他怕店裡的兩人),立即拽住祁父走到門外空地上,轉過身罵罵咧咧:“死丫頭,出來啊,老子還嫌地方小施展不開揍不了你呢!”

祁瑤深吸一口氣,按緊臉上的口罩,轉向錢蓁蓁,嗓音顫抖著說了句:“真的很抱歉,我很快就回來拿行李。”

她跨出前門,負在背後的右手拿了把舊菜刀,刀刃看著有點兒鈍了,不是旅館廚房裡的,應該是她自帶防身的。

錢蓁蓁抓著短木棍,拉了拉阿淼,“走,去看看。”

門外空地。

祁瑤走到距離父子倆五步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開門見山地告訴他們:“我不會跟你們回家,我也永遠不會再回去了!”

祁三捋著袖子,抬高嗓音:“不回家你去哪兒啊?!”

祁父也罵:“就你這種沒本事又爛了臉的醜東西,喪屍都吃你都嫌惡心!”

附近有幾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聽到吵架的聲音後,紛紛鑽出廢棄石屋,朝著唯一的光源處——旅館門口看了過來。

“不用你們管,我自然有能去的地方!”

祁瑤攥緊手裡的菜刀,仿佛能從中獲得堅持下去的力量,“我有手有腳,願意工作,隻要努力我一定能養活自己,就算營地外麵有危險也沒關係,我情願麵對喪屍,也好過成天對著你們這兩條吸血的臭蟲!”

“NTMD!”祁三哪裡被她這樣罵過,身為家中霸主的自尊心大大受挫,幾步衝過來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小賤人,老子弄死你!”

頭皮傳來撕裂的劇痛,祁瑤直接亮出卷刃的菜刀,哭著喊:“滾開!”她雙手握著亂劈亂揮,全無章法,顯然並不擅長戰鬥。

祁三被她砍中了兩刀,衣服頓時破爛,他以為自己要死了,擒住她的手腕撕心裂肺地慘叫。

祁父聽到聲音,也上來幫忙,兩人一起製住了祁瑤。咣當!菜刀落地,瘦弱的女孩孤立無援。

夜色深沉,旅館門口的燈光根本照不亮多遠,錢蓁蓁發現三人沒談幾句話就打了起來,忙喊:“阿淼!”隨後率先跑上去,一棍子砸在了祁父的背上。

“啊——!”祁父痛得撒手,無力倒地。

阿淼重擊祁三的關節,迫使他鬆開了緊攥的頭發,錢蓁蓁抱住大哭的祁瑤,三個人一起撤回了旅館。

“鎖門!”

聽到錢蓁蓁的聲音,阿淼立刻關門上鎖。

窗內散發的光線倏然消失,門外空地徹底陷入了黑暗。

祁家父子倆倒在冰冷的地上呼天搶地,痛得半天都起不了身,周圍看戲的流浪者趁著夜色摸過來,搶走了他們口袋裡僅剩的灰券、壓縮乾糧、開鎖彆刀……連皺巴巴的廁紙都沒放過。

一個流浪者見父子倆的褲子鞋子都算齊整,也不嫌臟,當場就扒光帶走了。

躺了一會兒後,父子倆全身劇痛又寒冷發抖,在露天場所再也待不住了,隻能光著下/半/身的毛腿和臭腳往家走。

他倆一路互相攙扶著鬼哭狼嚎,惹來不少人的咒罵,好不容易回到家,腳掌都被路上亂七八糟的碎東西紮破流血了。

他倆摸索著去點蠟燭,可是桌上哪有蠟燭,原來祁三出門前忘記鎖窗,有流浪者翻進屋裡,秋風卷落葉般一通掃蕩,把值錢的不值錢的東西全給帶走了!

往日常用裝酒的水壺不見蹤影,祁父坐地大哭:“我的酒……我的酒……”

“酒你個屁!”祁三扇了自己父親一巴掌,也坐在地上嚎起來,“老不死的,都怪你!”

等到過幾天消息傳開,祁家父子倆的醜事在營地裡口口相傳成為搞笑八卦,再有民兵去往北側石屋,發現那家旅館和那位年輕的老板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隻留下破損的門板,內裡黴爛腐朽、晦暗無光……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無論包壘營地裡發生什麼,都和旅館沒有關係了。

時間重回祁家父子鬨事的那晚,錢蓁蓁抱著祁瑤回到屋裡,等阿淼關門上鎖後,提前帶著旅館傳到了初始山林。

【你和旅館結束了流浪,[流浪的旅館]已關閉。】

【你的旅館獲得了1580點聲望!】

【你的旅館聲望達到“1000”,獲得全新聲望稱號:[小有名氣]!】

【特彆提示:

作為經營者的你可以擁有同等於旅館的聲望。

在旅館佩戴聲望稱號時(可自由佩戴/摘除),你會增加一定比例的、與“稱號”對應的信服度,能夠提升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存在感、話語權、威懾力。

這是旅館經營係統給予經營者的獎勵,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嗎?那就努力經營你的旅館吧!】

【優秀的經營者,你和你的旅館已經被一部分人知曉,但這遠遠不夠,請再接再厲!】

錢蓁蓁簡單掃了幾眼,關掉了信息提示。

祁瑤趴在她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口罩被扯掉,頭發被揪走了大把,本就破損的棉衣斷成兩截,她穿著裡麵那條洗到發白,袖口破損的圓領衛衣,手背上有新鮮的血淋淋的傷痕。

阿淼拿來了當初救他時剩餘的醫療用品,錢蓁蓁扶起祁瑤帶到廁所,給她衝洗傷口,“可能很疼,你忍著點,很快就過去了。”

聽到輕聲細語的安慰,祁瑤慌亂無措的心稍稍平靜,下一刻火辣辣的刺痛從手背、臉部、腦袋上接連傳來,她對著盥洗盆齜牙咧嘴地嘶氣,倒是沒再哭了。

錢蓁蓁仔細檢查了她的外傷,幸好這姑娘皮實,他們又救援及時,傷得並不嚴重。

該包紮的包紮,該抹藥的抹藥,等她擦完滿臉的鼻涕眼淚,錢蓁蓁帶著她去了廚房,“今晚比較難熬,傷口發疼你可能睡不著覺,所以明天的早飯我來做就行了。”

“其實我……”祁瑤躺在毯子上,想說自己沒關係能堅持。

錢蓁蓁伸出手指放到唇邊,她立即咽回話語,垂著眼睫說:“那要麻煩錢老板了。”

“以前都是我和阿淼一起做飯的,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

“可我真的非常感謝……”祁瑤紅著眼睛,聲音一出來就哽咽了,“要不是錢老板和阿淼大哥,我現在已經被他們拖回家了。早知道我爸我哥會變成今天這副爛樣,當初我還不如和媽媽死在一塊兒,或許是另一種幸福。”

她又沒忍住哭了起來。

錢蓁蓁擰了把熱毛巾過來,坐在了毯子的一角,想了想說:“以前我也有過消極的想法,在最痛苦的那一年裡我反思自己,到底為什麼想要一了百了?因為失去父母?孤苦無依?還是沒有精神支柱心理垮塌?”

“我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坐到公園的草地上,身邊一切都失去了真實感,花香、清風、陽光似乎蒙著白霧,像夢境一樣虛幻。我覺得自己和所有人和物都格格不入,仿佛身在另外一個世界,靈魂也在半空飄蕩。”

“後來呢……”祁瑤小聲問。

廚房門外,阿淼剛想進來,又放下了抓住防風簾的手。

錢蓁蓁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城市那會兒還沒被喪屍攻破,天氣晴朗的時候,居民們都會去公園休息放鬆。當時我坐在草地上,有幾個小朋友玩皮球的時候踢到了我的後背,過來撿球的時候跟我道歉,又問我怎麼隻有一個人。”

“我說我就一個人,他們說,那你好可憐啊,要不要一起來玩球?然後我真的和他們一起玩球了,玩了整整一個下午。傍晚天黑了,他們跟我揮手道彆,我踩著自己的影子慢慢走回家,睡了一覺之後,第三天早上就想通了。”

祁瑤攥著熱毛巾,淚光盈盈,“錢老板你人那麼好,所以老天也會幫你……”

“隻是機緣巧合而已,好了,聽完故事就休息吧。”

錢蓁蓁幫她掖好毯子,“我說這麼多不是教訓你,隻是想用一點微不足道的經曆告訴你,往前走往前看,也許傷痛短期內無法磨滅,但隨著時間流逝,你一定能把那些討厭的人和記憶遠遠甩開,然後得到更多美好的東西。”

“真的嗎?”

“真的,他們以後再也傷害不了你了。”

祁瑤閉上眼睛笑起來,哪怕隻是安慰的話語,也足以讓她產生幸福的滿足感了。

錢老板真溫柔,如果是自己的親姐姐就好了……

凝神細聽,外麵沒有動靜了,父親和兄長應該暫時回家了吧。

想到明天他們很可能再來旅館找麻煩,祁瑤暗暗下定決心,明天一早就收拾東西去找順風車,絕對不能再拖累旅館了。

……

清晨天剛亮起,錢蓁蓁就下了閣樓。

聽到外麵的動靜,祁瑤也立刻爬起來收拾東西。

見到小姑娘穿著單薄的衣服瑟瑟發抖,走來走去搬運行李,錢蓁蓁問:“你做什麼呢?要走嗎?”

“嗯。”祁瑤赧然地點頭,說:“我爸我哥……可能還會過來糾纏,這樣不好。”

阿淼默默走向前門,似乎要去拿雞。

“阿淼!”錢蓁蓁哭笑不得,立刻喊住了他,又對著小姑娘挑了挑眉,示意她去開門,“你看看外麵。”

祁瑤沒明白話裡的意思,但她很聽話,低著頭打開了門鎖。

呼。冷風灌入,不算刺眼的陽光照射下來,穿入了這片剛剛清醒的山林。薄霧藹藹,縹緲夢幻,繁盛的枝葉婆娑作響,灑落片片紅色棕色的落葉隨風起舞。

架著尖棒的防禦設施包圍四周,保護著中央的尖頂木屋,而在設施後方到木屋外牆的這段距離中有一塊菜田,種著長勢喜人的新鮮蔬菜。蛋蛋正沿著菜田邊緣徘徊,時不時低頭輕啄,它渴望前方的菜葉,卻因為腳上係著繩子而無法觸碰,隻能咯咯叫著發表不滿。

祁瑤以為自己在做夢,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發現眼前場景沒有變化,忍不住衝到菜田麵前,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雞。

“咯咯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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