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 七點剛過,門外就傳來了唐瀟的呼喊:“錢老板在嗎?我是小唐,我帶項天王過來了!”
項天王?他來乾什麼?
外麵很安靜,沒有車輛的行駛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錢蓁蓁放下筷子, 走到前門詢問:“唐先生, 這是做什麼?”
話音剛落, 就有一道溫潤的男聲響了起來:“錢老板你好, 我叫項隆, 是四大天王之一,過來和談的。”
“和談?”
“不錯, 我們兩位兄弟陷在了你這裡, 我和另外一位鐵天王希望和你談談,應該如何彌補我們的過失。請放心, 我是單獨過來的, 沒有帶手下, 也沒有帶武器,隻帶了醫藥箱。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光著走進旅館讓你檢查……”
錢蓁蓁冷笑。
套路還挺多, 發現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了。
她對這種純粹的惡人沒有任何同情,冷冰冰地說:“好, 怎麼說的就怎麼做吧。”
低笑聲響起,項隆很有誠意地應答:“明白了,還請錢老板稍等。”隨後門外便響起了窸窣微響。
錢蓁蓁走回廚房, 跟阿淼、祁瑤繼續吃早餐。
等到項隆脫完衣服,唐瀟又在外麵催了兩次,她才應道:“急什麼?來了。”
這次阿淼一起跟出了廚房。
錢蓁蓁看了看區域地圖上穩定的紅點,又打開櫃台旁邊的窗戶往外瞥去, 確實,周圍沒有其他人了。
不過她不敢大意,指了指廁所和客房之間的過道,示意阿淼過去,低聲說:“埋伏好。”
阿淼擔心她趕走自己,立即聽話地走了過去,掩在牆角。
門口破爛的防風簾已經被清理掉了,錢蓁蓁打開玻璃門,在旅館界線內拉起了卷簾門。
門外站著唐瀟,還有個三十四五歲的棕發男人——蓄著胡茬,眼珠子是綠色,眉骨異常隆起,是排名第二的天王項隆,貝茵人。
此時此刻,地麵堆起了衣服,項隆連鞋子都沒穿,隻拎著小號的醫藥箱,坦然地站在寒風中,麵對一位從未認識的年輕女性。
“項天王倒是能屈能伸。”
“主動求和,自然要表明誠意。”
錢蓁蓁淡定地檢查了他的周身,麵無表情地說:“打開醫藥箱,拿出所有東西。”
項隆微笑,毫不猶豫地照做。
唐瀟觀察著周圍,就怕有喪屍靠近,但他也不敢開口催促,隻能自己多加注意了。
醫藥箱沒有問題,錢蓁蓁讓他把藥品放回原位,隨後接到手裡擱在門邊的櫃台上,這才退後幾步說:“進來。”
項隆點頭,“多謝錢老板。”說完直接走進了旅館。
【客人:項隆(男)[A]
簡介:明和慈善醫院“四大天王”之一,來自北部貝茵草原,35歲。外表看來,他溫和謙遜、彬彬有禮,事實上過去的他的確是一位善良爽朗、熱情好客的牧馬人。可在末世來臨後,他出賣了自己的身心與靈魂,也遺忘了記憶中的藍天綠草、清風馬鳴。他為另外三位“天王”開啟了惡魔之門,沒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
偏好:家鄉的一切/所愛之人
特長:政略
備注:“無論黑暗光明,我都效忠於您。”】
錢蓁蓁關掉信息,示意唐瀟撿起衣服,等他進來後才拉下了卷簾門。
項隆在打量旅館內部。
客廳擺著打爛的桌椅,牆角殘破的防風簾堆成了一團,可地板、天花板跟牆壁上卻沒有任何彈孔,仿佛桌椅跟防風簾是從其他激戰過後的地方單獨拿來的,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正要轉頭觀察其他地方,猝不及防,腦後襲來一陣勁風,項隆低頭躲過,反手抱向身後的影子,用上了家鄉的一招“混角摔”。
指節叩擊在左側膝蓋上,項隆的大手宛如鐵鉗勾住了他的腿彎,阿淼皺了皺眉,右腳猛一踏地,手按牆壁翻躍而起,帶著躬身的項隆一起滾翻在了地上。
“哈哈!”項隆大笑,又靈活地纏上阿淼的雙臂,借著衝勁去掰動。
錢蓁蓁剛轉頭就見到了滾在地上搏鬥的身影,項隆身無他物,像隻肉球在滾,實在是辣眼睛!
“夠了!”能不能穿件衣服再打?!
阿淼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對手,力量不強,可招式怪異,莫名讓他使不上勁。
但聽到錢蓁蓁的命令,他不顧自己左手手腕脫臼,強行掙脫項隆的禁錮,抬肘重擊在他的臉上,隨後抄起旁邊斷裂的桌腿,狠狠掄了上去。
員工擊敗敵人也算經營者擊敗,所以係統彈出了信息:
【你獲得了新的囚徒!】
【是否花費500點個人經驗值和500個錦鯉貨券,給囚徒[項隆]打上[裁罰印記]?】
錢蓁蓁立即選“是”,快步上前扶起阿淼,“你沒事吧?”
“沒事。”
阿淼的額頭浮現出些許汗珠,臉色也有些蒼白,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腕,右手抓著嘎啦一扭,自己接了回去。
錢蓁蓁聽著都疼。
她顧不上去管項隆和唐瀟,進進出出找來藥品,帶他去廚房裡冰敷固定。
“錢老板……”唐瀟抱著衣服無所適從,隻能站在櫃台前麵靜靜等待。
項隆暈在地上好半天,最後是被一杯冷水潑醒的。
錢蓁蓁擱下杯子命令他:“起來,穿上衣服。”
項隆剛醒過來,腦袋一抽一抽的疼,還沒反應過來,可在他扶著頭站起身後,隱約感覺有什麼不一樣了。
眼前的女孩沒有任何變化,甚至臉上的表情也一如往常,可觸及她的視線,他莫名其妙產生了恐懼的感覺。
是因為疼痛嗎?
他擦掉臉上的冷水和鼻血,接過唐瀟手裡的衣服穿在了身上,隨後打開帶來的醫藥箱,給自己打了一針治療藥劑。
打完藥劑之後,果然身體舒暢許多,沒有剛才那麼難受了。
項隆蓋上醫藥箱,抬起頭,“錢老板。”再次對上了錢蓁蓁的眼睛。
黑色的眼瞳,理智、冷靜,泛著淡淡的輕蔑與厭惡。
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再次升騰,他幾乎無法直視這樣的眼神,立即低下頭撇開了視線。
“你對我做了什麼?”他嗓音發顫,一時間忘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我怎麼會、怎麼會……”
怕你?
視線落向櫃台上的塑料水杯,杯壁上還掛著一些水珠——難道是致/幻的藥劑?!
桌椅都被打爛了,錢蓁蓁沒地方給他坐,就站在櫃台前問他:“說吧,你到底來乾什麼?”
項隆呼吸加重,似乎很難受的樣子,片刻後他斟酌著說:“我來打探旅館的情況,順便見見童強和符滸,幫他們治療傷勢,再伺機尋找突破的機會。”
他自認為足夠聰明,可以發現旅館的破綻,可沒想到剛進來沒多久,隻是一時興起跟那個貝茵人員工打了一架,就把自己給送了。
這裡真的很邪門,讓他想到黑角窟裡的某些法師——
末世來臨後有人心態脆弱需要信仰,這類法師在某些人眼裡就成了通曉宇宙和因果的救世主,其實他們隻是在藥物輔助下,對人進行了催眠,或者簡單的心理暗示而已。
而所謂的錢老板,大概就是那樣的法師,靠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手段,害得他、符滸和童強全都栽了,必須趕緊找機會自救!
可沒想到機會竟然自己送上門來,麵前的女孩或許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直接說:“符滸童強在廁所,你去把他們救醒,我有事情要你們做。”
項隆內心狂喜,表麵不動聲色,“好的。”
吊著左臂的阿淼打開了廁所門,項隆進去之前朝他瞥了一眼,目光中露出了幾分詫異。
先前打架的時候都沒發現,這個小夥子的眼睛竟然是灰金色。就算在貝茵人裡,這種瞳色也不多,他知道的也就那麼幾個……
廁所裡,縮在蹲坑旁邊的童強一見到項隆就哭起來:“項哥,你總算來了!”
砰!阿淼用力關上了門。
“彆急,我先給你們治傷。”項隆說著,把醫藥箱擱在盥洗池邊,示意項隆扶起符滸。
一針下去,昏了兩天的符滸也睜開了眼睛,可惜腫似核桃,成了一條細縫。
“項、項……”他遭到暴打,連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項隆壓低聲音,“我是來救你們的,先治傷,其他晚點再說。”
他給符滸檢查傷口,消毒縫合,又取出一管藥劑晃了晃。
“小滸,這是黑角窟那裡新出的速愈藥劑,效力很強,可以讓你的傷勢以三倍速迅速康複,你現在身體太弱,單純靠普通的藥劑,可能要大半個月才能走能站,但用它的話,或許四、五天就可以了。”
符滸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似乎在催他趕緊使用。
項隆沉下臉色,又告訴他:“可能會有副作用,你忍一忍。”
童強問:“什麼副作用啊?”
項隆沒有回答,直接打進了符滸的胳膊,等到他藥效起來昏睡過去,才說了兩個字:“不舉。”
“啊?!”童強目瞪口呆,忙問:“項哥,我不用打吧,我感覺還好……就是肩膀疼了點。”
“不用。”項隆砸碎藥劑瓶,打開牆上的小窗扔了出去,隨後拿出了其他傷藥,“你基本都是外傷,稍微處理下就好了。”
童強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
叮。
子/彈落在盥洗盆裡,滴落了殷紅的鮮血。
項隆一邊給童強縫合傷口,一邊低聲闡明自己的計劃。
聽到他要自己抓住錢蓁蓁當人質,童強麵露難色,叫苦不迭:“項哥,你不知道,那個錢老板好可怕的,感覺比鐵叔還要可怕……我、我不敢動她。”
鐵塔似的壯漢撓了撓頭,提起昨晚攻擊旅館後見到的詭異情形,前言不搭後語,聽得項隆滿頭霧水,最後隻能歸咎於錢蓁蓁是個厲害的法師。
“小強彆怕,你隻是中她的催眠了,我給你打一針活力藥劑,你的身體會在短時間內產生極強的亢奮感,能夠抵消心理暗示的作用……”
“如果你實在怕她,那就對付另外一個貝茵人,或者是另外一個女孩子,抓住她的員工,也能讓她投鼠忌器。”
項隆苦口婆心地解釋了很久,最後童強實在沒有辦法,隻能點頭答應:“那、那我試試吧。”
等到符滸再醒過來,已經是中午了。
項隆和童強在廁所裡休息了一會兒,體力也恢複了。
敲門聲傳來,阿淼喊他們:“出來吃飯。”
童強立即起身,他從昨天過來到現在就沒吃過東西,快餓死了!
符滸比他更餓,整個人的手腳都是麻木的,“我、我要吃……”
看樣子速愈藥劑的效果確實不錯,隻這麼小半天的時間,他都能說出完整的話了。
項隆卻比他們想得更多,沉聲喝道:“不能吃!那位錢老板怎麼可能那麼好心?食物裡麵肯定摻了藥的,如果吃了肯定會受到藥效影響。等會兒咱們出去就直接依計行事,誰也不準出岔子!”
“好吧……”
童強和符滸還想離開旅館呢,隻能忍耐著腹中饑餓,聽從項隆的指揮了。
三人計劃已定,一前一後走出了廁所,然而客廳裡麵隻有個唐瀟,正站在牆邊扒拉一碗豬油炒飯。
噴香的豬油味道湧入鼻腔,童強和符滸都饞紅了眼,然而環顧四周,隻有櫃台上放著的三盤米飯,什麼配菜都沒有。
“這……”童強端起一聞,儘管天氣冰冷,他依然聞到了明顯的餿味。
項隆觀察著廚房門口的防風簾——有幾個彈孔和灼燒的焦痕。旅館的老板和員工應該在裡麵吃飯,必須先把他們引出來。
他立即呼喊:“錢老板?”
隻喊了一聲,錢蓁蓁就掀開防風簾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根浸過桐油的褐色短鞭,貨券商店裡買的裁罰類商品,10個錦鯉貨券,帶有特殊的傷痛效果。
見到那油亮亮的新鞭子,三位天王登時心裡一個咯噔,不約而同地往後退去。
“吃飯。”錢蓁蓁抓著鞭子,指了指櫃台上的三盤米飯,其實還有一盤在倉庫裡(1個錦鯉貨券能買四份),準備留著給那位天王之首的。
項隆回過神,悄悄踹了童強一腳,示意他趕緊動手。
被錢蓁蓁犀利的目光盯著,童強深吸一口氣,搓著手走上前。
走到櫃台麵前時,他忽然咧嘴一笑:“錢老板,有筷子嗎?”
項隆:?!!
符滸:……
錢蓁蓁拉開櫃台抽屜,拿出了幾根長竹簽,是祁瑤帶來的,之前做雞蛋餅生意時削的。
“謝謝、謝謝。”童強點頭哈腰,抓起兩根當作筷子,端著盤子就吃起了餿飯,他實在太餓了!
符滸瞧著也忍不住了,推開怔在原地的項隆,趔趄著撲到櫃台上,也抓起兩根竹簽開始扒飯。
“不準漏在外麵啊,我好不容易擦乾淨的。”錢蓁蓁囑咐了一句,又喊項隆:“發什麼呆呢?彆浪費時間,趕緊過來吃飯,吃完我有事交代你們。”
“嗯……”項隆發現自己的手指在發顫,他攥緊拳頭,強迫自己壓製住內心的恐懼,高喊道:“童強,你怎麼還不動手?!”
氣氛靜止了一瞬,童強瞪圓眼睛望向他,鼓鼓的腮幫還沒停止嚼動,“我、我在吃飯啊!”
錢蓁蓁冷笑,緩步走了過去:“項天王還想著反殺嗎?看來是教訓不夠深刻。”
打下[裁罰印記]之後,囚徒隻會對經營者產生畏懼與臣服,並不是忠誠,所以她必須謹慎。
也因為[裁罰印記],她在麵對囚徒時,心態也跟著發生了變化。冷酷、輕蔑,她比平時更加鐵石心腸,不會對他們產生任何憐憫。
啪!
鞭尾劃破空氣發出爆音,明明力道並不算重,可打在項隆身上,卻讓他麵色一白,痛叫起來:“啊!!”
“傷痛”效果那麼強嗎?
錢蓁蓁挑了挑眉。
“既然不想吃那就彆吃了。”她攏起鞭子,端走[發餿的米飯],收進了空間倉庫。
童強靠在牆邊,一邊吃飯一邊勸解:“項哥,我沒說錯吧,錢老板真的很可怕,你彆再惹她了。”
“是啊!”符滸趴在櫃台上,也附和著點頭。
項隆已經失去了剛來旅館時的翩翩風度,怒斥麵前的兄弟,“你們發什麼瘋,之前不是也想走嗎?!”
童強和符滸都不理他了,怕被鞭子抽啊。
項隆攥緊拳頭坐在牆邊,依然不敢相信自己遭遇的事情,童強符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卻異常乖順,包括他自己,心理防線也快崩潰了……這太離譜了,她到底學過什麼東西?!
錢蓁蓁見他們吃得差不多了,取出了一張空白的紙條,“都會寫字吧?”
童強和符滸立即點頭。
“誰先來寫?”她放下簽字筆,說:“鐵畢還在外麵,喊他過來跟和你們團聚。”
童強率先拿筆,“錢老板,您說我寫……”
“按你們自己的習慣來,告訴鐵畢,和談已經成功了,你和符滸都被我放了,請他過來完成最後的協商。”
錢蓁蓁擔心時間越晚,鐵畢一直見不到自己的兄弟的話,會狗急跳牆。那樣無非是兩種結果,要麼他過來魚死網破,要麼他直接逃之夭夭,所以必須抓緊時間了。
至於他信不信這張紙條,關鍵要著落在項隆身上,如果鐵畢真的很在意項隆,甚至項隆才是他們四人中真正的核心人物,那他一定會來旅館。
所以等到童強和符滸寫完之後,錢蓁蓁主動拿起紙筆,走到了項隆麵前,“寫吧,如果鐵畢不來,那你們三個就要遭殃了,所以你必須讓他過來,以和平的姿態。”
項隆愣愣地看著她手裡的鞭子,剛挨的那下還在火辣辣的痛,仿佛有火灼燒,針紮一樣,幾乎無法忍受。
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他沒法兒抵抗自己遭受的催眠術,隻能請鐵畢過來,看情況找破綻了。
項隆哆嗦著手指接過紙筆,思考應該如何措辭。
幽幽話語在頭頂響起:“彆耍花樣,我隻說一次。”
他低下頭,喉結滾了滾,“知道了。”
隻是幾分鐘的時間,三人全都寫完了紙條。
童強:鐵叔,項哥好厲害,沒多久就說服了錢老板,我好餓,你給我帶十斤水煮雞胸肉唄。
符滸:鐵叔,我受傷了,但是項哥的藥不夠用,您再帶些。
項隆:和談已經成功,過來主持大局。[鬼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