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夜晚,阿淼終於清醒過來。
當時錢蓁蓁正趴在床沿上迷迷糊糊地做夢,忽然感覺身下的被子在動,驚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壁燈調了低檔,光芒微黯,不知道什麼時候,阿淼轉過了臉,無聲地注視著她。
錢蓁蓁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確認無疑,欣喜地喊:“阿淼,你醒啦?”
阿淼應聲:“嗯。”
“餓不餓?我先給你倒些水……”錢蓁蓁連忙起身,端起牆邊的保溫水瓶,倒了一杯熱白開過來。又拿來靠枕,扶著他小心翼翼地坐起,然後攪動湯匙,給他喂水。
幸好孟千梁來了旅館,以前做流浪者的時候,他就學過處理傷口,加上常市爭奪戰中救助同伴的經驗,他和錢蓁蓁一起合作,順利救治了阿淼和昆伲。
靠著貨券商店裡的優質藥品,兩名傷員恢複傷勢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錢蓁蓁喂完水,又去廚房弄吃的。
儘管她已經放輕了手腳,但是祁瑤和睡在小客廳的孟千梁還是醒過來,進門瞧見阿淼清醒,也都非常高興。
廚房裡,昆伲被吵醒後也喊著“姐姐、姐姐”,他已經學會這些簡單的稱呼了,躺在毯子裡,眼巴巴地指著肚子要食物。
孟千梁下樓幫忙,祁瑤沒有立即跟去,而是湊到阿淼麵前悄悄告訴他:“淼哥,蓁姐這幾天都沒怎麼休息,除了吃飯洗漱,一直都守在你身邊呢。”
她眉眼彎彎,語帶笑意,說完倒是自己先害羞起來,捂著臉轉頭跑走了。
等到錢蓁蓁端著肉粥上來,一進門就撞上了阿淼探究的眼神,似乎在觀察著什麼。
“怎麼了?”
“你……沒休息嗎……”
“休息了,剛剛還眯了會兒呢。”錢蓁蓁笑了笑,拿出床上小桌,在阿淼麵前擺好,端上香氣四溢的粥碗,幫他攪動吹涼。
阿淼的右手還好著,他接過湯匙說:“我自己來。”
見他精神恢複不少,錢蓁蓁鬆了口氣,“行,那我等你吃完,正好把碗洗了,省得擱到明天。”她關上門,在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
阿淼幾天沒吃東西,也確實有些餓了。
粥是白天就做好的,晚上加熱過後愈發稀爛,裡麵的肉是撕碎的豬肉絲,提前醃製過,浸潤了鮮味,嘴唇一抿就化開了,也不用咀嚼,直接呼呼大喝就行。
他很快就喝完了粥。
錢蓁蓁收起小桌,去衛浴間洗了粥碗和湯匙。
再進門的時候,阿淼正抓著什麼東西在看,見她出現,又塞回了枕頭下麵。
“快去睡吧。”他啞聲說著,眼神亮晶晶的,“我已經沒事了。”
錢蓁蓁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走到床前站定,“阿淼,我還沒謝謝你……”她頓了頓,語氣誠懇:“謝謝你陪我去天麟漁場,還保護了我。”
阿淼愣了愣,“為什麼要謝謝?”
錢蓁蓁以為他剛剛清醒腦子遲鈍,視線掠過他額頭上纏繞的繃帶,解釋說:“因為你是接了我給的任務,才會陪我出去,然後在天麟漁場受傷了,所以……我很抱歉。”
謝謝又變成了抱歉,這兩個詞阿淼都不喜歡,他垂著眼睫,悶悶地說:“沒關係啊,我願意的。”
這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可錢蓁蓁的心裡卻有些泛酸。
腦袋砸得頭破血流,左臂骨折了吊在胸前,他為她擋下了大部分爆炸的衝擊力量,卻還在說他是心甘情願的。
錢蓁蓁難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從小到大,除了父母之外,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好過。雖然這樣的好是建立在係統賦予的權力之上——經營者與員工之間的忠誠與信任,但她想儘可能地給予回報,想反過來保護阿淼。
“以後除非特殊情況,我們不抓囚徒了,也不去危險的地方。”
關於這一點,錢蓁蓁已經仔細考慮過了,包括留下昆伲,也是為了今後做準備。
“我會多招一些擅長對戰的員工,然後配備各種武器、防彈裝備,如果再有壞人襲擊旅館,大家一起動手,危險就會降低不少,你也不用總是受傷……”
阿淼忽然抬頭,直直地對上了她的視線,眸子裡似有一股暗流在湧動。
錢蓁蓁心裡咯噔了一下,莫名覺得,他好像有些生氣了。
空氣靜默了十幾秒,阿淼伸出右手拍了拍床沿,“坐這裡。”
錢蓁蓁慢吞吞地挪過去,坐到了他麵前。
他盯著她,“你答應的獎勵,算數嗎?”
“……當然。”
阿淼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
錢蓁蓁並攏手指,默默抓緊自己的袖子,內心暗猜他會提出什麼要求,卻聽到他說:“今後不管還有誰來這裡,你的任務一定要先來找我,我做不了的再找彆人,可以嗎?”
……這算什麼要求?
她忍不住問:“阿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難不成失去記憶,他的理智也出現偏差了嗎?可他打架的時候眼準手狠,種菜做飯也都有模有樣,還知道去給蛋蛋小窩加蓋塑料薄膜保溫呢。
阿淼回答:“我知道。”
錢蓁蓁歎氣,“換一個要求吧,這不是獎勵,再想想你要什麼。”
“那剛才說的,你能答應嗎?”他和她杠上了。
錢蓁蓁反思片刻,是不是自己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招收新的員工,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他。而他失去記憶,又沒有彆的依靠,情緒更加敏感,所以才會這樣執著。
對,應該就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