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斜陽掛在山脊背後,晚風裡的熱意散去了,吹動葡萄藤葉簌簌作響,隻落下來流沙般的碎光。
葡萄藤架下的光線有些朦朧,喬慷安然地躺在藤椅上,踩著踏板來回搖晃,享受著難得的輕鬆時刻。
空氣裡飄來飯菜的香味,凝神細聽還能聽到廚房那邊隱約傳出一陣歡笑聲音,他忍不住感歎:“舒服啊……這裡空氣清新、鳥語花香的,我都不想回常市了。”
孟千梁坐在旁邊的小凳上,捏著一根樹枝,心不在焉地撥弄著葡萄藤根周圍新撒的一層草木灰,很久都沒有說話。
喬慷看了眼左右,壓低聲音問:“小梁,想什麼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造神計劃不是沒成嗎?”
聽到他的問話,孟千梁慢慢轉過身來,回答:“我在想投票的結果。”
“結果?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夏暢隻拿到四票……不,裡麵有一票應該是他自己,那就是三票同意。”
“可是明確反對的也就你、我、阿淼、小瑤四個人,其他員工,包括棄權的人在內,實際上已經被夏暢說動了,我擔心的是……等到後麵基地發展起來,他會再次提出這個計劃。”
“不至於吧——”喬慷拉長音調,跟著藤椅搖了兩下,又問:“其實你真正擔心的,是小蓁的態度吧?”
孟千梁嗯了聲:“畢竟剛剛過去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待在常市,但是基地這邊,小蓁跟夏暢幾乎天天見麵。開會的時候她也沒有表態,臉色非常平靜,我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剛才你也見到了,她騎車出去了,應該……是去找夏暢的。”
喬慷愣了愣,笑道:“你擔心啥呢,基地這邊不還有阿淼在嗎?而且我敢跟你打包票,小蓁對造神計劃是反對的態度。”
“喬哥,你這,跟我開玩笑吧?”
“嘖……誰跟你開玩笑啊,我說真的,就憑她先找夏暢而不是找你,肯定是反對他的計劃,發‘好人卡’去了。”
孟千梁不吱聲,顯然對他的想法抱有疑慮。
喬慷來了勁,也不癱在藤椅上了,撐著扶手坐起一些,對著身邊的小兄弟諄諄善誘:“你相信我,想哥我當年可是風靡上中下三層辦公室,被全公司的女同事評為‘最適合結婚的經濟適用男阿喬’,不少妹子都想跟我進一步發展呢,但我的態度很明確啊,不適合的就趁早拒絕,隻有最後留下來的那位,才是我真正心儀的。
雖然小蓁談得是公事,但某種程度上,人的心情都是共通的,所以我跟你打包票,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造神計劃都成不了!”
雖然喬慷說話,總是帶著少許誇張的幽默,不過孟千梁覺得他的理論多少有點道理,心情也跟著放鬆下來。
“而且我跟你說,彆看小蓁平時溫柔善良的,好像對每個人都很好,實際上她心裡門清呢,就說談朋友的事,她悶聲不響直接收了阿淼,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所以她去找夏暢,態度肯定也很乾脆。也就你,像個車鈴不響全身都響的老三輪,慢慢悠悠猶豫不決,好了吧,還沒騎上愛情的跑道,直接自動下場了!”
見他舊事重提,孟千梁頓時臉紅如血,幸好是傍晚了,光線暗沉,也看不出來,“喬哥,彆說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隻想搞事業。”
“嘁,搞事業……”
喬慷揶揄一句,想再說些什麼,卻聽到孟千梁輕輕噓了一聲:“小蓁回來了。”
鐵網牆上傳來鐵鏈解開的嘩啦響聲,錢蓁蓁推開可移動的鐵網門,身後的夏暢推著自行車走了進來。
自行車平時都停放在葡萄藤架下,雙方不期而遇,一團和氣地打了招呼。
喬慷和孟千梁暗自打量著夏暢的臉色,雖然光線不佳,但也能看出來,他的表情平靜而又自然,早就沒了先前走出會議室的落寞情緒。
“梁哥……”
錢蓁蓁還想找孟千梁聊聊,可衛煙雨已經從前麵走了過來,站在車庫門口喊他們:“蓁寶,幾位大哥,吃晚飯了!”
顯然現在並不是適合的時機,錢蓁蓁隻能說:“你們先回廳裡,我去訓練場喊阿淼。”
見她轉身離開,喬慷也從藤椅上站了起來,笑嗬嗬地招呼道:“小梁小夏,走,吃晚飯去!”
夏暢笑了笑,忽然說:“葡萄開花了啊?”
穗狀花序藏在藤葉之間,已經不怎麼看得清了,喬慷頓了頓,接話:“對啊,都五月底了,也該開花了。”
“下個月要坐果了。”夏暢跟在他們身後,談起了自己對於葡萄的了解:“我以前看到說,葡萄也需要疏果。同一串果穗上麵,主穗和副穗會爭奪營養,經驗豐富的老農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剔掉多餘的副穗,以及發育不良的穗尖。不知道蓁蓁是否了解這一點,希望她能提前準備起來,這樣等到秋天的時候,我們基地才能收獲香甜多汁的葡萄。”
孟千梁始終沒有吭聲,喬慷哈哈朗笑著閒扯:“誒,小夏,你的知識麵還挺廣的嘛,以前肯定是個學霸吧……”
夏暢也笑起來,“過獎了喬哥,我隻是空閒的時候,刷過一些趣味性的科普視頻而已。”
等到進了大廳,人多起來,夏暢走去了桌前跟其他員工聊天,喬慷才推了推孟千梁,悄悄問:“剛才他在說誰呢?什麼主啊副啊,意思是你和他嗎?”
“不是啊。”孟千梁揚唇一笑,似乎毫無芥蒂。他當然聽得懂夏暢的意思,隻是……他現在的心情有些混亂,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喬慷溝通。
“應該隻是尬聊,他跟咱倆又不熟,總得找些話題。”
“也對,我看他的作風有點膽大激進,要是他真想陰陽怪氣,也不會說什麼葡萄蘋果,直接就開門見山地懟咱們了。”
孟千梁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甚至跟喬慷回了磚房大院,和其他成員聊天的時候,都走神了幾次。
喬慷問他:“你今晚不對啊,怎麼回事?”
孟千梁打了個哈欠,“困了誒,先前一直擔心造神計劃的事情,都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