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遭遇了一場慘無人道的虐殺。
他仰麵倒在調音台上。喉管整個被割開了,眼睛也被剜了出來,隻剩下兩個鮮血淋漓的黑窟窿。
腰部以下血肉模糊,浸透了鮮血的褲子,像破布一樣黏在兩條腿上。可以想象凶手對他做了什麼。
一隻麥克風被粗暴地塞進了他的嘴裡。
這張僵硬的臉因為極度恐怖而扭曲了。眼淚、鼻涕、口水和鮮血……混在一起,塗滿了麥克風的表麵。
廣播裡時不時發出了奇怪的、漏風一樣的聲音。
這場麵透著說不出的諷刺:一名風靡校園的廣播台DJ,居然是嘴裡塞著麥克風而死。
凶手似乎有種極其殘忍的幽默感。
林賽的相機也忠實地記錄了這血腥的一幕。
萬祺舉著相片,越看越帶勁:“你男朋友死得還挺慘。”
拿玫崩潰了:“啊啊啊都說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嘻嘻,看看嘛。”萬祺又試圖把相片塞進拿玫手裡。
但是被她像趕蒼蠅一樣趕走了。
拿玫:“滾,不要臟了我的手。”
林賽倚靠在門邊,一邊低頭在黑色筆記本上寫著什麼,一邊十分冷靜地說:“這樣看來,凶手的行為有很明顯的邏輯。一年前他殺死了安德魯的父親,現在他殺死了安德魯,而接下來他的目標則是安德魯的……女朋友。
“由此可見,安德魯一家就是這個連環殺人案的突破口。後麵我們會去查他父親和他的人際關係網,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發現。”
她身邊的攝影師讚同地點了點頭。
單親媽媽海倫看了看頭頂的掛鐘:“時間快到了。那我就去接我兒子放學吧。”
拿玫:“等等,你兒子不是死了嗎?!”
對方十分尷尬地回答道:“我有兩個兒子,哥哥死了,弟弟還在這個學校裡。”
拿玫敬畏地看著她:“……厲害了。”
接著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悲慘處境。她生無可戀地說:“那我怎麼辦?”
這話一出,場麵又陷入了凝滯。
其他幾名玩家都同情地看著她。
在他們眼裡,麵前這個洋娃娃一樣的漂亮女玩家幾乎已經是個死人了。畢竟她上了凶手的死亡名單。
與此同時,他們心裡又有一絲微妙的慶幸。
因為那個人不是自己。
萬祺:“你家今晚有人嗎?”
拿玫:“顯然是沒有了。荒郊野嶺,玻璃大彆墅,真的很適合來一場性感大屠殺呢。”
萬祺想起了什麼,臉色很難看地說:“其實我也是,爸媽都去洛杉磯出差了。”
但她話風一轉,又十分開心地說,“好在不不是安德魯的女朋友。哈哈哈哈。”
拿玫:“謝謝,有被安慰到。”
沒關係,她不會束手就擒的。
她計上心來,又可憐巴巴地轉頭看向Valis:“爸爸,你怎麼還沒有出場?凶手都來威脅我了!你不該做點什麼嗎?”
Valis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拿玫。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則輕輕地、有規律地敲擊著桌麵。
“需要我做什麼嗎?”他禮貌地問。
林賽眼前一亮,頗為欣賞地看了拿玫一眼。沒想到她提出了一個好方案。
“說得對。”她說,“治安官先生,你應該派一個警察來保護一下我們吧?”
Valis:“唔。”他微微低下頭,仿佛又陷入了思考,“那麼今晚我安排一個警察駐守在彆墅,如何?”
拿玫再次邪魅一笑:“我不要彆的警察,我隻要你。”
其他人:?為什麼突然開始虎狼之詞?
Valis卻抬起頭,對拿玫露出一個微笑。
“當然,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拿玫掛上了鹹魚的幸福笑容:“我希望,我太希望了。”
萬祺:“……”垃圾警察居然還真的吃這套。
“既然如此,你們今晚要不要都來我家?”單親媽媽海倫突然提議道,“好歹我家裡還有一個男孩子。大家都在一起,是不是會更安全?”
她一邊說一邊偷瞄坐在旁邊的Valis。
真實意圖很明顯了。
拿玫:“……”來了來了,後媽三號來了。
萬祺抱著手臂,冷笑一聲:“剛才你怎麼不說?——不過也行吧。多個人總是安全點。”
海倫倒沒有很在意萬祺的態度,或許是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她點了點頭,又回頭看向林賽和攝影師:“你們呢?要不要一起?”
林賽卻搖了搖頭:“我們還是住酒店吧,今晚出去調查安德魯的死。這也是我個人的想法:既然遊戲明確希望我們兵分兩路,大家就不能總是待在一起。”
她又想到了什麼:“對了,也許你家還會有彆的線索。畢竟,那個DV就是在你兒子的抽屜裡找到的。”
這句話提醒了什麼,眾人背後又是一涼。
她說的很對。
為什麼失蹤了整整一年的DV——
會如此神秘和巧合地出現在這個男孩的抽屜裡——還讓原本撲朔迷離的案情,突然變得明朗了起來?
是誰將DV放在了那裡?
這和男孩的死又有什麼關係?
誰都沒有忘記,正是他的死亡,開啟了昨夜彆墅的血腥大屠殺。
仿佛冥冥之中,有誰借著他的手,打開了一隻潘多拉魔盒,又指引著他們向前。
海倫不禁打了個寒噤,喃喃道:“你說得對,今晚我們是應該好好檢查一下彆墅。那我去接兒子了,待會兒我們校門口見吧。”
眾人就此分道揚鑣。
萬祺顯然對林賽很有好感,分開之後還對她讚不絕口:“看看人家。這才是經驗豐富的老玩家,思路多清晰。”
拿玫:“是啊。”
“你還不學學她?不要再鹹魚了!”
拿玫:“雖然我鹹魚,但是我有……”
她話說到一半又卡住了。
萬祺:“你有什麼?”
“我什麼都沒有。”她頂著一張死人臉說。
因為此時他們已經走出了教學樓。
她發現所有人又都在對自己行注目禮。
同學們以一種近乎於狂熱的眼神看著拿玫——顯然他們都聽見了廣播裡的內容,
但他們眼裡隻有興奮,而完全沒有絲毫的恐懼。
“嘿!拿玫!聽到了嗎,下一個就是你了!”不知道哪個男生大喊了一句。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哄笑成一片。
有人在吹口哨,也有人趁亂又喊道:“反正都要死了,死之前要不要先來一發?”蠢蠢欲動的、赤/裸的眼神直往她身上掃。
拿玫: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
突然她又聽到“砰——”的一聲。
原來是有個男生故意捏爆了一管番茄醬。血紅、粘稠的液體噴得他滿頭滿臉都是。對方極力模仿出死人的樣子,用力地翻了個白眼。
接著他又爆發出一陣大笑:“爽不爽?你男朋友是不是這麼死的?”
拿玫:“……”
她絕望地說:“我知道了,凶手肯定是個學生。”
Valis低頭看著她:“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這個學校的人都太奇葩了,根本沒有一個正常人!!”拿玫惡狠狠地說,“毫無同理心!”
Valis若有所思地看著身邊誇張的學生們。他輕聲說:“我還以為青少年就是這樣。年輕,衝動,愚蠢而不知。”
拿玫大驚:“你在說什麼?他們怎麼會是這樣的?學生明明是祖國的花朵,是早上七八點鐘的太陽,是一個純潔又美好的群體……”
她卡住了。
因為校門又有一對熱情的小情侶正在互相撕扯彼此的衣服。
她匆匆一瞥,似乎就看到了那個紅發女孩的黑色蕾絲內衣和……驚人的上圍。
“啊啊啊啊少兒不宜——”她簡直趕緊拉著Valis繞道離開,“我的眼睛臟了!”
但對方分明還在饒有興致地觀望著那對狗男女。
Valis輕聲道:“你看,他們就是這樣……”
“就是哪樣?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要在垃圾美國青春片裡學習三觀?你缺乏對世界的正確認識啊啊啊我看你有點危險!!”
拿玫絮絮叨叨,像老媽媽在教育小朋友一樣,將Valis牽走了。
這畫麵其實有點搞笑,甚至於……溫情。
一個一米六的卷發校服小蘿莉,滿臉驚恐地拽著將近一米九的高大警察。對方低頭任她牽著,凝視她的目光很溫和,像一隻巨大的木偶熊。
但她並沒有察覺。
他也沒有察覺……自己的眼神竟然擁有了溫度。
海倫和她的兒子已經等候在了校門口。
那是一名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的路人臉黑發男生。黑框眼鏡讓這張臉顯得更加平凡。他個子不矮,卻有點駝背,習慣性地勾著腰。眼角微紅,或許還在為哥哥的慘死而難過。
拿玫感到很親切。
她的鹹魚/雷達開始嗡嗡作響。
這個男孩子,一定就是那種美式青春片裡最常出現的那種——炮灰宅男吧!
海倫很敷衍地介紹道:“這是我兒子查理·林奇。”
路人臉男孩查理十分害羞地向她打了個招呼:“嗨,拿玫,媽媽說今天你要去我們家過夜。”
拿玫:“是啊。”
“我也聽到廣播裡的內容了。”他認真地看著她,目光很堅定,“你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謝天謝地,終於出現了一個正常人。拿玫感到很欣慰。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
“這、這沒什麼……”查理嚅嚅道,又害羞地躲開了她的目光。
拿玫竟然覺得有些不習慣。不,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遊戲的畫風會突然變得這麼正常。
直到她看到了對方火柴棍一樣又細又瘦的手臂和小腿。
——算了,感覺還是抱緊爸爸的大腿比較靠譜呢。
爸爸已經安安靜靜地坐在警車裡等待她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放在方向盤上,十分有規律地敲著。
這完美的節奏感,可以說是強迫症的最愛了。
“還不上車嗎?”他從車窗上微微探頭出來,微笑著問道。
不知為何,迷人的笑容又讓人覺得有些背後生涼。
拿玫:“來了來了。”
她屁顛屁顛地跑到警車邊。作為一條鹹魚,她習慣性地走到後座去,握住了門把手。
沒打開。
咦?她又用力地拉了一下。
車門依然紋絲不動,毫無反應。
“車門鎖了嗎?”她探頭去前麵問。
Valis:“坐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