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糟糕的母親扮演者。她站在開放式廚房裡,一邊夾著手臂打電話,一邊將超市買的一整盒廉價雞塊,十分隨意地扔進微波爐裡。
“嗯嗯,好的,你們也要注意安全。”她說,接著掛斷了電話。
語氣的溫柔和扔雞塊的粗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剛才跟林賽通了電話。”她說,“她們還在查安德魯父親的事情,但是因為宵禁,暫時出不了結果。明天再告訴我們。
“明天她也會過來這邊彆墅,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她說也許我們的思路錯了,線索並不是在臥室裡。但是彆墅實在太大了,我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明天一起找吧。”
拿玫:厲害了。這一小段話,海倫居然說了三個“明天”。
這拖延症的風格她愛了。
“所以——”海倫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唯一的目標就是,活過今晚。”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又有些凝重。
萬祺:“他……凶手,今晚會來嗎?”
她想到了廣播裡那令人膽寒的聲音,還有那句仿佛死亡判決一般的、殘忍的話,忍不住又轉頭去看拿玫。
拿玫一臉莫名其妙:“看我乾嘛?要不你打電話問問他?”
萬祺:……感覺自己在白操心。
她又不死心地問:“那你今晚打算怎麼辦?”
拿玫:“睡覺吧。晚上不睡覺還能做什麼呢。”
萬祺:嗬嗬。
這話反而提醒了海倫。
她對兩人說:“我看過了,樓上有兩個空房間你們可以住。就是隔得有點遠,分彆在走廊的一頭一尾。不知道會不會有點不方便。”
萬祺腦補了一下那畫麵,空空蕩蕩的走廊,黑漆漆的房間。頓時覺得有點不太行。
她彆彆扭扭地轉頭對拿玫說:“那……我們要不要睡一起?”
拿玫震驚了:“???我不知道你是……”
萬祺看著對方,一頭霧水。
突然她意識到了拿玫在說什麼。
她氣得簡直想跳起來打她:“你在說什麼!!我是覺得睡一間臥室比較安全!!”
“哦?是嗎?”拿玫看起來不是很相信。
萬祺氣壞了。
她正準備再反駁幾句什麼,卻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叮。”
這熟悉的聲音,仿佛是自地獄而來。
萬祺嚇得渾身一抖。
拿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是微波爐。”
海倫將雞塊從微波爐裡拿了出來。
場麵卻變得有些尷尬。
因為她實在是毫無生活常識,雞塊居然是連著塑料底盤一起加熱的。
小部分的塑料已經熔化了,粘在黃澄澄的雞塊上。黏糊糊的質感,實在是難以言喻。
拿玫:“……這還能吃嗎。”
萬祺:“不能了吧。”
拿玫:QAQ
於是她們就餓著肚子離開了餐廳。
Valis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聽到其他人的動靜,他轉過頭來,目光準確地找到了拿玫。
“我會一直待在客廳的。”他說。
拿玫:“QAQ你不去臥室門口保護我嗎?”
萬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怎麼不直接邀請他進臥室?”
拿玫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我……我們三個人?進臥室?”
萬祺:“……氣死了!!!”
她怒氣衝衝地跑上了二樓。
拿玫:“嘻嘻。”
她和Valis道了一聲晚安,而後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客廳。
*
雖然饑腸轆轆地爬上了床,但拿玫依然睡得很好。
她夢到自己吃了一整盒新鮮雞塊,正準備去點第二盒。
……直到她突然被人推醒。
深夜,漆黑一片,死寂的臥室裡。
拿玫:“????”
她像個死人一樣,生無可戀地躺著。
萬祺半坐在她身邊,氣喘籲籲地、惡狠狠地看著她:“第五次了,第五次被你踢下床了!!”
拿玫:“哦,不好意思,我的睡相有點差。”
萬祺:“有點差?你是在夢裡跟人打架嗎???”
拿玫十分惆悵地說:“不,我夢到我在吃雞塊。”
這話一出,萬祺的臉綠了:“我餓了。”
拿玫:“我也是。”
兩人交換了一個餓狼一般的眼神,在夜裡閃閃放綠光。
拿玫:“要不要……”
萬祺:“不要!”
拿玫:“怕啥?爸爸在外麵。”
萬祺回憶起那位看起來十分可靠的帥警察:“……好像有點道理。”
於是她也猶猶豫豫地同意了出去覓食。
她抱著拿玫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推門出去。
她們所在的二層樓臥室,正對著一個小的起居室。
起居室裡就有一個小冰箱。
兩人滿懷希冀地打開了冰箱……
卻發現裡麵空空如也,隻有兩瓶礦泉水。
拿玫:“嗬。我就知道,外強中乾。”
萬祺:“那就隻能去廚房了。”
廚房在一樓,途中還要經過客廳。
拿玫:竟然有點小期待呢。
隨著兩人穿過幽深的走廊,黑暗之中,有什麼微弱的聲響在被漸漸放大。
那聲音淅淅瀝瀝,仿佛是纏綿不斷的水聲。
但在黑夜裡,這斷斷續續的聲音,隻讓人覺得莫名地詭異。
即使明知道警察先生就在一樓,萬祺還是無意識地捏緊了拿玫的手臂。
她們慢慢地離開了走廊。
走廊的儘頭似乎亮著某種幽暗的白光。將光裸的牆壁也照出一種詭異的灰白。
原來是一樓的電視還開著。
沙發上坐著一個人,背對著她們。
巨大的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黑白老電影。
一個漂亮的女人扯下浴簾,打開花灑,開始洗澡。鏡頭恰好卡在她赤/裸而平直的鎖骨上。
拿玫很隨意地扒在欄杆上:“哇哦,這麼限製級嗎。”
看電視的人慢慢轉過頭來。
電視機的幽幽白光照亮了他的臉。
那並不是Valis。
對方穿著寬大的黑袍,兜帽之下。
是一張皺巴巴的人/皮麵具。
萬祺:“!!!!”
她的手指緊緊地握住了欄杆,顫抖著聲音說:“警察先生……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麵具下的臉,對著她們微微一笑。
寬大的黑袍之下,一小截森冷的鋒刃卻露了出來。
是電鋸。
他是誰已經很明顯。
萬祺:“……”她不能呼吸了。
拿玫卻指著他身後的電視說:“不繼續看嗎?馬上就要到你最喜歡的情節了。”
電視機上,漂亮的女人站在花灑下洗澡。
朦朧的浴簾之外,一個影影綽綽的黑影在無聲地靠近,但她卻無知無覺。
黑影猛地掀開了浴簾。
手中的尖刀對著光裸的身體狠狠地刺了下去。
“啊!!!”
電視機內驟然被放大的、尖銳的音效和……電視機外萬祺的叫聲混在一起。
徹底喚醒了這個死寂的夜。
尖刀還在一下又一下地刺下去。
死去的女人趴在地上。血水衝進了下水道口,又變成了她無神的瞳孔。
而黑衣人也麵對著樓梯上的兩個人,舉起了手中的電鋸。
他緩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擰緊鏈條。
馬達發出了轟鳴。`
拿玫捂著耳朵,突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我給你劇透吧。你知道凶手是誰嗎?他就是……”
馬達聲靜止了。
場麵凝滯。
黑衣人的臉肉眼可見地扭曲了。
拿玫說出了他最不想聽的那兩個字。
他被劇透了。
他顯然被激怒了。
甚至不想再與她們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他高高地舉起電鋸,朝著台階大步走了過來。
萬祺:“啊啊啊啊啊啊你為什麼要刺激他啊!!!”
她瘋了一樣地叫出來,正打算拔腿就跑,卻看到拿玫再次露出了迷之微笑,並且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台階邊。
——然後將整瓶礦泉水都撒到樓梯上。
正在往上衝的凶手愣了半秒。
腳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人高馬大的他,被裹在黑色的袍子裡,在樓梯上軲轆軲轆地滾了好幾圈。
像一隻巨大的輪胎。
沒握緊的電鋸直直地插進地板裡。
然後對方——一頭撞上了堅硬的電鋸手柄。
“咚!”
砸出了一聲悶響。
拿玫站在台階上,十分遺憾地說:“歪了啊。”
運氣再好一點,他一頭撞上刀片的話……
他們就可以直接通關了。
但凶手顯然並沒有那麼脆弱,很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桀桀怪笑著,像個不知疼痛的機械人一樣,僵直地伸出手去,試圖將電鋸從卡住的木地板裡拔/出來。
萬祺的眼睛已經瞪到了最大。
隻見他單手握著手柄,用力往上一提——
拔、沒拔/出來。
拿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無情地發出了嘲笑。
凶手又嘗試了幾次。他將單手換成雙手,雙手又用儘了全力。
依然失敗了。
萬祺:“……?”
眼看著麵前的僵局就要變成一出喜劇。
她正試圖去清清喉嚨,也像拿玫一樣發出無情的嘲笑聲,卻發現——
對方果斷放棄了電鋸。
他隨手從旁邊的廚房裡抽出一把鋒利的大菜刀,又朝著樓梯的方向,以極快的速度衝了過來。
電視機的幽光反射出他的臉。
皺巴巴的人皮在微微地顫抖著……因為興奮。
萬祺彎了一半的嘴角又僵住了。
“臥槽,他來了啊啊啊啊啊——”
她拉著拿玫的手,衝回走廊上,用力地去敲其他臥室的門。
一邊拍一邊大喊:“救命!!!他來了!!!開門啊!!!”
“咚——咚——”
那是凶手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
規律的腳步聲裡,還夾雜著某種刺耳的、高頻的聲音。
是鋒利的刀刃,劃過了樓梯扶手上的表麵。
“砰、砰。”
萬祺還在用力地、慌不擇路地拍打著門。
她的手掌很快像鐵片一樣紅。
但是臥室的門都鎖死了。
根本無人應答。
她們像是這棟彆墅裡,唯一還活著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