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身後,破敗的戲院仿佛被扭曲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一般的漩渦。無數看不見的人,在另一個世界發出哀嚎和呻吟。
拿玫:“其實你已經死了,對吧?”
“為什麼這樣說?”valis十分平靜地問她。
“隻有死人才能唱戲給死人聽啊。”拿玫說,“你聊爆了大哥。你是不是早知道自己每場戲都爆滿,座無虛席,鬼界一枝花?”
valis:“……”
無言以對。隻好露出一個招牌營業笑容,試圖電死拿玫。
拿玫:嗬嗬。
“活人根本不可能待在這座戲院裡。”她一邊捂著被電到的胸口,一邊微微偏頭,“老鎮長就是最好的證明。”
valis:“唔。”
他不置可否。
毫無感情的目光,望向了戲台之下。
老鎮長伸直了雙臂,向著活人的方向跳躍過去。他的瞳孔發白,銳利的犬齒裸露在青黑的臉上。
“咚、咚、咚——”
在被徹底扭曲的戲院裡,唯有這僵硬而規律的腳步聲不斷響起。
valis輕聲說:“他聽錯了戲。”
拿玫:“太慘了,看戲看到死,簡直值得一座票友終身成就獎。”
valis好奇地偏過頭:“’終身成就獎’是什麼?”
拿玫:“……給我打一千萬,我就是你的終身家庭教師。”
在風暴與漩渦之中,萬祺和路顯揚艱難地扶著牆往前走。
他們各自來到了戲院的兩端,隔著空蕩蕩的觀眾席和一隻失去方向的老僵屍,彼此大喊起來。
拿玫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怎麼畫風突然變得熱血日劇了起來。
但這一招竟然成功地迷惑了老僵屍。
他感知到兩個活人的氣息,不斷地來回跳動。場麵非常可笑,仿佛又在玩跳房子。
路顯揚大聲喊道:“戲班裡本來就隻有鬼,鬼來唱戲,鬼來聽戲。但這個微妙的平衡卻被老鎮長的死所打破了。戲班裡的鬼魂們也因此而產生了異變——”
“咚、咚、咚——”
老僵屍離他越來越近了。
萬祺接過話頭,大聲說:“可是為什麼鬼魂還能重新變成僵屍?!”
路顯揚:“因為地下室!地下室有太多的屍體,太多的怨氣……”
拿玫忍不住轉過身去吐槽:“等下,所以要不就是骷髏變僵屍,要不就是鬼魂變僵屍,這設定也太鬼畜了吧?!完全不科學啊?”
路顯揚卻轉過身來,對著她大吼道:
“閉嘴!談你的戀愛去!”
拿玫:“?”
她還沒來得及回過頭,耳邊又傳來一聲輕笑。
拿玫瞪了valis一眼:“你笑?你都死了還笑?會笑了不起?”
他又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嫣紅的唇微微翹起。
“是很了不起。”他說,“謝謝你。”
拿玫目瞪口呆。
他眉眼之間笑意盈盈,嫵媚的眼角如新月一般,融化在桃花般的胭脂裡。
“……媽你太美了。”她情不自禁地讚歎道。
valis:“?”
老僵屍原本被戲台上拿玫的聲音所吸引,腳步有些遲疑。
路顯揚的咆哮卻又讓他重新找回了目標。他轉過頭,又開始一跳一跳——
跳躍的速度似乎比起最開始要加快了一些。
然而路顯揚在原地東倒西歪,像一根被風吹飛了的稻草,跑都不知道往哪裡跑。
萬祺急了。她恨不得手舞足蹈,站在原地大喊起來:“那鬼差呢?鬼差又是什麼意思?!”
僵屍轉過身。
路顯揚像看救命恩人一樣看著她,用儘全力地喊道:“意思就是!!這些鬼魂,其實被束縛在了這座戲樓裡,無法輪回!但是當他們變成僵屍,再被殺死一次,魂魄就能被帶走了!”
僵屍再次轉過身。
萬祺:“難怪!他要對我們!說謝謝!”
“咚、咚、咚——”
拿玫喃喃道:“是啊,幫他減輕了工作量呢,這個月績效還不分我一半?”
valis輕輕挑眉;“分你什麼?”
拿玫:“……啥也沒有,彆問了媽。”
她羨慕地望著他的臉。
近距離看,這妝容實在是太絕了,比她有女人味太多了。
細挑的柳葉眉斜飛了上去,黑油筆勾勒出的丹鳳眼狹長而深邃,黑白分明,令人垂憐。
——雖然抱著她的手臂還是很有力。
她甚至能感受到綢緞下一層薄薄的手臂肌肉,恰好貼合了她腰部的曲線。
但拿玫決定選擇性地忽略這一點。
“我不是你的媽媽。”valis挑眉道,“我已經死了。”
說出這句話時,甚至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於是他又喃喃道:“原來我真的死了。”
拿玫:“哈嘍?你死沒死自己沒感覺嗎?”
valis垂著眼,平靜地說:“我不知道。我並沒有這段記憶。”
拿玫:“那你還記得什麼?”
“我隻記得自己生來就在這個戲院裡。所有人都讓我唱戲,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繼續唱下去。繼續唱,不要停。”
拿玫垂涎地看著他的臉:“那有沒有人要你唱‘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valis:“???”
拿玫:嘻嘻,嘴炮一時爽。
但她被valis攬住的身體,卻突然微妙地——往下掉落了下去。
她幾乎要與地麵來個親密接觸。
這姿勢很高難度,她的腰快要被折斷了。
拿玫感覺自己很危險,機器人有點腹黑。
於是她十分狗腿地將話題拉了回來。
“所以,你剛才為什麼要停下來?”她問道,“為什麼不唱了?”
環在她腰上的那隻手再一次僵住了。
從他的掌心傳來灼燙的溫度。
“我也不知道。”valis說。
拿玫:嘻嘻,上套了。安全了。
她鹹魚地躺在valis的懷抱裡——這顯然很有安全感——轉過頭去看著麵前的戲院。
門柱在劇烈地晃動,粉牆上爬滿了巨大的裂縫。
青瓦砸落在地上,像雨滴一樣摔得粉碎,發出了“砰——”的巨響。
這龐大的、廢棄的戲院正在崩塌。
或許某種封印終於在此時被打破了。
因為他。
也因為她。
拿玫回過頭來:“這裡要垮了。”
valis:“嗯。”
“出去嗎?”她說,“不然要被砸成肉餅了。”
她想象了一下美女被砸成肉餅的畫麵。
有點惡寒。
valis卻搖了搖頭:“我不可以走。”
拿玫:“為什麼?你公司都垮了!江南皮革廠倒閉了!!你為什麼不能走?!”
valis輕笑一聲:“你不是剛剛說過了嗎?我已經死了。”
拿玫凝視著他的眼睛。
“沒關係啊!”她說,“我同事不是抓不到你嗎?你又不會變成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