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場戲開拍之前,趁著天沒有黑,他們來到了製片人昨夜的房間。
房間在二樓的走廊末尾。
玩家們跟著製片人彎彎繞繞,怎麼也沒有想到,為什麼他會將路記得這麼熟。
門開了。
牆邊站滿了人。
“臥槽!!”
萬祺驚叫一聲,嚇得後退了一步。
拿玫默默道:“玩偶你也怕?”
萬祺:“??”
她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靠牆的是一排玩偶。
但這反而更詭異。
因為它們被做得太過於栩栩如生了。有戴白色頭紗的新娘,也有穿黑色燕尾服的新郎,還有活潑可愛的雙馬尾小朋友與巨大的毛絨熊。
這本該是溫馨的一家人。但它們整整齊齊地站在牆邊,逼真的五官,玻璃珠一般無機質的眼神,都製造出一種人造人的恐懼感。
並不高的天花板上,一根橫梁上掛著兩排四個碩大的惡鬼麵具。青麵獠牙,眼如銅鈴,極為詭異;但又色彩鮮豔,巧奪天工。
製片人打開了燈。
昏暗的光線加劇了玩偶與麵具的陰森。
奇怪的布置讓這間屋子——有種難以形容的邪惡和幽暗。
萬祺震驚了:“昨晚你們就是在這裡睡覺的?這你們也睡得著??”
製片人笑了笑:“為什麼不呢。”
萬祺:“……”看他的眼神更像是看變態了。
其他人也走了房間裡。
不過是進來幾個玩家,這狹小的房間,就立刻給人一種摩肩接踵的擁擠感。
拿玫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她的身體卻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斯凡四下打量:“這是電影道具間?”
拿玫:“不,這是一個嬰兒房。”
她撞到的是一張黑色的嬰兒床。
看得出來它造價不菲,用材都是名貴的櫸木,外觀也頗有設計感。
奇怪的是,床單卻是暗綠色的。暗綠的花紋中,又隱隱浮現出一張蒼白的、女人的臉。
萬祺:“……我從未見過如此清新脫俗的嬰兒床床單。”
拿玫卻喃喃道:“《羅斯瑪麗的嬰兒》。”
她說話聲音不大,連萬祺都沒有聽清。
但製片人卻敏銳地回過頭:“什麼?”
“想知道?先告訴我們昨晚的事。”拿玫很挑釁地說。
製片人微微一笑。他刻意將嗓音壓低,就像講一部恐怖片那樣。
“昨晚我們就睡在這間屋子裡。”他說,“直到半夜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音。”
他指著攝影指導:“他從床上爬了起來,在那一堆玩偶裡翻翻找找,最後不知如何,翻到了一張照片。”
斯凡:“然後呢?”
製片人聳肩:“然後他捏著這張照片衝出去了。剩下的事情你們比我清楚。”
眾人都轉頭看向攝影指導。
他臉色蒼白,看起來很困惑:“你在說什麼?我昨晚根本就沒有醒來。”
“是嗎?”製片人平靜地看著他。
攝影指導的聲音裡甚至有一絲恐慌:“當然了。”
兩人隱隱形成對峙之勢。
房梁上麵具青麵獠牙的影子投射到他們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恐怖與陰森。
萬祺小聲問拿玫:“呃,該相信誰呢?”
拿玫:“管他呢,狗咬狗。”
萬祺:“……說得對。”
萬祺又忍不住問製片人:“既然如此,為什麼今天早上你要故意隱瞞?”
製片人露出一個毫不在意的笑容:“我總要留張底牌。”
拿玫:“呸。”
“那你還有什麼發現呢?”斯凡插入了話題,“我不相信你沒有搜過房間。”
製片人攤手:“我是打算去搜的,但還沒有開始,就發現——”
萬祺:“發現什麼?”
提問的是萬祺,但製片人含笑的目光卻依然在看著拿玫:“作為交換,你可以回答剛才的問題了。床單上有什麼?”
拿玫很簡潔地說:“一張電影海報,《羅斯瑪麗的嬰兒》。這是一部被詛咒的電影,影片講的是一個女人懷了孕,生下了魔鬼之子。”
“果然如此。”製片人充滿深意地說,他的目光又移回到暗綠的床單上,嗓音不自覺地壓低了。
“——昨夜我發現,嬰兒床上明明是空的,它卻會自己搖動。”
他話音剛落,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微不可查的聲音。
“咿呀——”
仿佛有個嬰兒在他們耳邊發出了嬉笑。
那張小小的床,在眾人的注視下,輕輕地前後搖晃。
或許是微風。
也或許是因為……
一隻看不見的手。
這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唯有拿玫還站在原地。
她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凝視著這張床:“哦?會搖了不起?”
說著她就伸出手——
近乎於淩虐地,反複而用力地搖晃了起來。
“咿呀咿呀——”
木頭床:弱小可憐又無助。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近乎於淒慘的聲音。
萬祺震驚了:“???這也行!?”
接著她們又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
“啪。”
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眾人低下頭。
那是一把巨大的紅剪刀。
刀刃鋒利,卻被磨得鋥亮。
“剪刀是從床裡麵掉出來的?”萬祺震驚道。
她望向嬰兒車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恐懼。
製片人卻對拿玫露出了意味深長的一笑:“你獲得了一個新道具。”
拿玫:“哦。”
大紅的剪刀落在地上,兩張刀片分開,猶如血盆大口。
這畫麵太過於不詳,一時間甚至沒有人敢伸手去碰。眾人都圍成一個圈,心懷鬼胎地低頭看著它。
製片人問拿玫:“你覺得呢?”
拿玫:“我覺得你可以閉嘴。”
“不。我是想問,你覺得這把剪刀,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他的聲音循循善誘,像是一隻毛茸茸的花蜘蛛,在為她織一張網,要將她一步步地誘騙進去,引誘她說出那個答案。
拿玫麵無表情地說:“剪了你的爛嘴。”
萬祺:“哈哈哈哈。”
製片人極陰鷙地看了拿玫一眼。
但他又硬生生將這狠厲眼神按捺下去,轉而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平靜的笑。
目睹了這一切的拿玫:……這大哥一定學過川劇變臉。
萬祺:“所以,這把剪刀到底是乾嘛的?”她露出一個絕望的神情,“我不會是在場唯一一個還不知道的人吧?!”
拿玫同情地看著傻白甜:“是的。”
斯凡提示她:“你覺得這間屋子裡,有什麼東西是可以被剪開的嗎?”
萬祺掃視一圈:“太多了吧。”她說,“床單,窗簾,還有……”
她突然閉嘴了。
因為她的視線觸及到了齊刷刷站在牆邊的玩偶。
她想起製片人的話:
“他在那一堆玩偶裡翻翻找找,最後找到了一張照片。”
萬祺渾身僵硬地說:“我們要、要剪玩偶啊……”
斯凡:“是的。”
“為什麼一定要是這種套路?!”她抱著頭,簡直要崩潰了。
斯凡:“我來吧。”
她彎下腰,伸出手。但紅剪刀卻詭異地往前挪了兩步,恰好令她撲了個空。
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捏住了剪刀手柄。
斯凡歎了口氣,對拿玫說:“這是你發現的,大概隻有你能拿。”
拿玫:“?然而我並不想要這種特權?!”
話雖如此,她沒有辦法,隻好彎下腰,懶洋洋地去拿起了紅剪刀。這一次它果然很乖巧。
她並沒有看到,在她身後,化妝師的臉上出現了極其貪婪的神情。
恨不得整個人都要撲到拿玫身上。
拿玫朝著牆邊的那一排玩偶走去。
慘白的臉,栩栩如生的皮膚,黑窟窿一般空洞的大眼睛。
這些死氣沉沉的臉龐,齊刷刷地對著拿玫,露出了活人一般的笑容。
但拿玫像是在菜市場撿白菜的家庭主婦。
“唔,這次剪誰好呢?”她自言自語道,“現在我要抓一個幸運兒出來……就是你吧。”
她選擇了燕尾服的男孩玩偶。
手中的剪刀毫不猶豫對準了他的脖子,一刀下去——
刀鋒碰到了極其柔軟的表皮。
如同是人皮一般。
從其他人的眼中來看,這一幕實在是太過於逼真了。
她像是將剪刀直直插進了一個活人的脖子裡。
娃娃的頭歪倒下來。
頭與脖子的連接處,無數柔軟的棉絮飛了出來。漫天散落純白的雪。
但那雪白的棉絮之中,又透出了一絲殷紅。
萬祺:“!!!”
他們意識到,玩偶的頭裡還藏著——彆的東西。
於是拿玫再次舉起了剪刀,將它的頭整個從中間剖開了。
一個毛茸茸的圓球骨碌碌地滾了出來。
昏暗的燈光下,它對著眾人露出了自己的正臉:那是一個鮮血淋漓的、臉被切割成一片片的人頭。
男二號的頭。
在所有人來得及表示驚愕之前,一個人像一陣風一般衝上前,直接用肩膀將拿玫撞開了。
化妝師珍而重之地將這顆鮮血淋漓的人頭抱在懷裡。
她的眼神極其瘋狂而畸形。
低下頭去輕輕吻死人慘白的嘴唇。
“我要吻你的嘴,約翰。”她如同詠歎一般地說。
鮮血將她的臉染得猩紅,而她的肢體也極其誇張。她仿佛一名被雪藏已久的話劇演員,終於擁有了站上舞台的機會。
萬祺:“????”驚恐地看著化妝師,“她在乾嘛啊?!”
拿玫:“在演《莎樂美》。”
萬祺:“不是,昨天不還是劈腿的狗男人嗎?怎麼今天又愛成這樣了???”
對於她來說,這一幕的衝擊力——甚至要大於化妝師抱著人頭狂親本身。
拿玫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低頭。”
萬祺:“?乾嘛?”
她低下了頭。
她看到了兩雙踮起的腳。
僵硬的腳背繃成一條直線,那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實現的動作。
——那根本就不是人。
萬祺頭皮發麻,大腦一片空白,滿腦子隻剩下一句話。
“被鬼附身的人,走路會踮腳。”
下一場戲的拍攝地點是一樓的客廳。
玩家們都聚在這裡,各自準備了起來。
化妝師恢複了正常,她拎著箱子朝拿玫走了過來。但就在她要為拿玫塗妝前乳的時候……
拿玫:“停。”
化妝師:“?”
拿玫幽幽地說:“你洗過手了嗎?剛才你抱過死人頭的哎。”
化妝師:“……”饒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眼神裡也閃過一絲尷尬。
她踮著腳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