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冥婚(5)(1 / 2)

樹影簌簌。

山巒的陰影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墓。

老婆婆提著紅燈籠,沉默地往前走著。以一個老人而言,這樣的步伐甚至可以稱得上矯健。

反而是身為年輕人的拿玫和萬祺,像兩條死魚一樣,慢吞吞地跟在後麵。

拿玫:zzzzzzz

萬祺:臥槽你邊走路也能邊睡覺?

拿玫:彆問,問就是軍訓練出來的。

萬祺:……

一輪圓月,隱隱地照出了枯枝上的千層雪。

大雪掩埋了一切。

唯獨她們腳下的這條小徑卻被掃得乾乾淨淨,不見絲毫殘雪。

萬祺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她小聲問拿玫:“所以你剛才看到了什麼嗎?你臉好臭啊。”

拿玫:“我什麼都沒看到。”

萬祺:“?”

“這才是最可怕的。”拿玫幽幽道。

她回憶起剛才山腳下的一幕。

月光之下,她分明看到穿大紅嫁衣的“自己”……

如同一顆血紅的樹,牢牢地盤踞在婆婆彎曲的脊背上。

但她放下手指。

什麼也沒有。

她再次抬起手。

婆婆的背上依然空無一人。

仿佛那指縫間的匆匆一瞥,不過隻是她的幻覺而已。

但她知道並非如此。

她真的「看到」了。

拿玫:“如果你好奇的話,可以自己試一下,就從指縫往外看,很簡單的。”

萬祺一臉木然:“嗬嗬,不了,我不傻。”

但就在此時,婆婆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她緩緩地轉過頭來:“玫玫,你在看什麼?”

拿玫從指縫裡回答:“看你啊。”

老人搖了搖頭,一臉平靜:“我說過了,這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兒。”

拿玫定定地與她對視。

終於她無所謂地笑道:“也是,無所謂了。反正我也死不了,大不了重來一次。走吧。”

她並不知道對方是否聽懂,但婆婆也緩緩地笑了出來。

這張臉皺得如同水麵漣漪,一圈圈暈開,被紅燈籠染成奇異的血色。

*

她們不知走了多久。

簌簌的雪還在往下落。

小徑的兩側滿是遮天蔽日的高樹。

突然,拿玫的餘光看到了樹叢裡的一雙腳。

不健康的、青白的腳踝,皮膚上爬滿了屍斑。

但這死人的腳,卻踩著一雙紅鞋。

拿玫;呸,以為我是昆汀麼。

她視而不見,繼續往前走。

萬祺在她身後,卻似乎走得越來越慢。

拿玫漸漸都聽不到她的呼吸聲。

起霧了。

山中的大霧遮蔽了一切,拿玫站在原地不動。

一點紅光卻漸漸從濃霧裡生出來,如同一隻病變的螢火蟲。

是提著紅燈籠的婆婆。

老人步伐蹣跚,腳踩著自己婆娑的影子,慢慢朝她走了過來。

“玫玫,你在做什麼?你怎麼不過來?”她說。

拿玫:“zzzzzzzz我在站著睡覺。”

老婆婆:“……”

“你一直不來,隻好我來找你了。”她用遲緩而蒼老的嗓音說。

她緩緩地抬起頭。

鮮紅而尖利的十指,深深陷進老婆婆的臉頰裡。

她的背後長著一團模糊的黑影。

老人像是一隻提線木偶,整張臉都被那鮮紅的十指所操縱著,每一寸皺紋都為之而牽動。她被迫發出聲音。

拿玫:“找我乾嘛?”

老婆婆:“找你……咯咯咯……”

突然之間,鮮紅的指甲開始用力。

她的臉抽搐著,皺巴巴的臉皮被拉開了,被迫張開了一隻黑漆漆的嘴——

一隻腐爛的蛆蟲從她的嘴裡爬了出來。

第二隻。

第三隻。

拿玫:“……”有點想吐。

老婆婆的抽搐卻越來越厲害。

白白胖胖的蛆蟲不斷爬滿她萎縮的唇與下巴。

從她的喉嚨深處發出了咯咯咯的聲音,像是想要呼氣卻被血肉阻隔的怪聲。

咯咯咯。

咯咯咯。

她的臉徹底被撕開了。

一隻漆黑的大蛾子從她的嘴裡飛了出來。

巨大的飛蛾張開雙翅。

它分明長了一張倒吊的人臉。

拿玫:萬萬沒想到,半夜爬山就等來了這個。

——簡直比張東升還可怕!

但她卻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飛蛾徑直朝著她飛過來——

老婆婆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快躲啊,玫玫。”她的聲音裡帶著疊影,既蒼老又尖利,“快躲呀。”

飛蛾醜陋的身體、翅膀扇出的粉末和倒吊的人臉,都與拿玫不過咫尺。

兩者相觸。

飛蛾化為烏有。

它變成一團被打散的白霧,穿過了拿玫的身體。她毫發無損。

老婆婆露出了怨毒的神情。

拿玫:“嘻嘻,你聊爆了。我真奶奶說過了,不要在霧裡亂走哦。”

霧漸漸散了。

老婆婆的身影也在濃霧裡消失。

萬祺在她身後氣喘籲籲地說:“你在跟誰說話?”

拿玫:“誰也沒有。”

萬祺:“我走不動了,我好怕。”

拿玫:“怕啥。”

她轉過身,但身後卻沒有人。

她意識到了什麼。

但已經太遲了。

陡然升起的濃霧將她包裹了起來。在濃霧之中,拿玫看到了自己的臉。

大紅嫁衣,詭異的紅唇向上翹。紅唇一開一合,發出的卻是萬祺的聲音。

“嘻嘻,你終於動啦。”

一雙慘白的、瘦骨嶙峋的手伸了過來。

在拿玫的後腰狠狠一推。

冷得刺骨的掌心裹挾著充滿惡意的力度。她像是被一塊燙手的冰給抓住了。

她失去了平衡,整個身體都朝下栽倒。

這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站在了懸崖旁邊。

四下無人。

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老婆婆,萬祺,紅嫁衣。都是為了讓她心生恐懼,在霧裡迷失方向,跌落懸崖。

——果然是張東升顯靈了!呸!

懸崖邊的冷風發出了尖利的咆哮。

一支搖搖欲墜的紅梅終於從枯枝上跌落下去,血紅的花瓣如同情人柔軟的呢喃,拂過拿玫的臉龐。

她的身體在往下墜。

拿玫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打算迎接第三次……循環。

但失重感卻並沒有繼續下去。

在雙腳即將滑落懸崖的一瞬間。

一雙手托住了她。

看不見的手。

拿玫背靠著一個寬闊的胸膛。

對方溫柔地將她扶了起來。

她分明依然站在懸崖的邊緣,卻感到了無限的安全感。

那隻看不見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

拿玫;“謝謝,好人一生平安。”

一聲輕笑滑過她的耳畔。

這感覺很熟悉。

拿玫:“你……”

她想要繼續說些什麼,但是卻說不下去了。

因為對方並沒有離開。

那隻手指顫抖著,沿著她後頸的曲線向下,仿佛在描摹她身體的線條。

拿玫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陣戰栗。

接著她感覺自己脖子被輕輕咬了一下。

拿玫:“????”

什麼鬼,畫風秒變海棠啊。

她果斷地轉過身。

向空氣裡一把抓過去——

什麼都沒有抓到。

偷香成功的隱形人,如同一縷饜足的煙,已經徹底消散了。

她背後是空空蕩蕩的萬丈懸崖。

拿玫:咬了就跑,這是什麼陰間行為。

“玫玫——”

“你在哪兒啊!!”

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呼喊聲。

萬祺和老婆婆撥開了層層疊疊的樹枝,朝她走了過來。

老人舉著紅燈籠站在樹下,而萬祺仿佛已經嚇傻了。

她頭發蓬亂,滿臉狼狽,就要撲進拿玫的懷裡:“你去哪兒了!?你嚇死我了!”

拿玫:“等等,對個暗號先。”

萬祺:“?”

她遲疑地站在原地:“你男朋友是你爸爸?”

婆婆:“?”

拿玫:“很好,你通過了考驗。”

萬祺一把撲進她懷裡。

拿玫:“剛才怎麼了?”

萬祺:“突然起霧了,奶奶說霧裡不能動,我就一直站在原地。但等到霧散了,你卻不見了。——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了?我們找了你好久!!”

她不僅頭發蓬亂,甚至臉上也有樹枝的細小劃痕。可想而知是受了不少的驚嚇。

拿玫摸了摸她的臉:“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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