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溺水者一般無法呼吸。
他想要掙紮,但是卻像是被稻草人們拖住了手腳,根本動彈不得。
老人站在遠處的紙門邊。
他的陰影是如此高大,像巨人一般,完全覆蓋了劉鬆的臉。一絲一毫的光線都沒有剩下。
他輕輕彎起唇角,說了兩個字:
“賓客。”
紙門被狠狠拉上了。
劉鬆感到一陣眩暈。
他的世界天旋地轉,稻草人的臉在他麵前無限被放大。
那杯茶……
是那杯茶。
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
意識的最後一秒,他聽到了沙沙的聲音。
是這間屋子裡的無數個稻草人們。
活了過來。
*
萬祺和其他玩家還在村子裡到處打探著消息。
一個年輕的村民問萬祺:“拿玫呢?怎麼沒和你們在一起?”
“去那邊了。”萬祺指了指她們分彆時的那個方向。
“哦,去找青叔了啊。”
“啊?”
“那邊沒人住的,隻有青叔一個人。”村民擠眉弄眼地說,“對了,我聽家裡的長輩說,他一直對拿玫的奶奶很有好感哦。真是個怪老頭對吧。”
萬祺:“呃,你還挺八卦的啊。”
對方說:“才不是我八卦呢,誰讓他是青叔嘛。”
“青叔怎麼了?很厲害啊?”
“嗐,你們外地人不知道,他是我們村裡最德高望重的人。看到路邊那些稻草人了嗎?那都是他做的。”
萬祺:“啊?隻有他一個人嗎?我還以為你們所有人都會做呢。”
對方一臉不以為然:“?你當我們是什麼啊,大仙嗎?”
她發出了尷尬的笑聲:“啊,哈哈。”
那個人又說:“我看跟你很聊得來,給你個東西吧。”
萬祺:!終於有NPC認識到我的魅力了!
她精神大振,十分驕傲地挺了挺胸;“好啊好啊,你要給我什麼?”
“你跟我來。”對方說。
萬祺:“哦。”
萬祺跟著他走了一會兒。
天色漸暗了。灰白的天空不斷飄雪。
寒風像刀子一樣往她臉上刮。
她突然發現不對勁。
太安靜了。
萬祺回過頭。所有人都不見了。
而她腳下一片白。
——她為什麼在冰原上?
她不是在村裡嗎?
寒意從脊背一直往上爬。
萬祺停下了腳步,怔怔地望著前方的人。
那個人回過頭催促道:“你怎麼不走了?”
那張臉擊中了她——
她見過這張臉!
這是誰?
一段紛亂的記憶,卻像是觸電了一般,在她腦中亂晃。
她看到這個男人拉著拿玫在雪原上跑,一邊跑一邊大喊:“你不該回來的,不要相信他們的話,快跑!!”
她看到了黑洞一般的、巨大的廢棄隧道。
她看到了老人們站在茅草屋前,像稻草人一般,一動不動地冷冷地看著他們。
可是她卻分不清這些記憶從何而來。
這些事情明明都沒有發生過。
——萬祺的大腦無比混亂。
她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而對麵的男人僵硬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
一邊走一邊重複道:
“你怎麼不走了?”
“你怎麼不走了?”
他的臉在不斷地變換著。
時而是男人的臉。
時而卻是一張稻草人的臉。
像是一部卡帶的電影,又像是一具畫皮的骷髏。
他的身軀如此沉重。腳踩進厚厚的雪裡,發出了“噠噠”的規律聲音。
萬祺隻覺得頭痛得快要炸開了,手臂也像是被活生生撕裂一般的痛。
她的視線完全渙散了。
但在大腦的徹底混沌之中,她突然又聽到了拿玫的聲音。
“因為地上沒有他的腳印。”
萬祺僵硬地低下頭。
“噠噠”的腳步聲還在繼續。
但他走過的地方卻沒有任何痕跡。隻有一層厚厚的雪。
仿佛這個男人根本沒有腳。
萬祺:“!!!”
她轉身拔腿就跑。
沒有跑兩步,卻撞到了什麼輕飄飄的東西。
她僵硬地抬起頭。
她看到了兩個墨點暈染開的眼睛。無神又恐怖。
血一樣紅的唇。
稻草人低頭俯視著她。
萬祺徹底傻了。
她的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稻草人抬起頭,將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稻草人的手碰到了她的手指。
“啊——!!!!”
萬祺的耳裡被塞滿了淒厲的尖嘯。
這可怕的聲音卻讓她漸漸恢複清醒。
稻草人在她麵前被點燃了。
空氣被熱浪給扭曲,而那張慘白的臉,也漸漸像蠟一樣融化了。
但那墨點一般的雙眼,仍在死死地看著她。
萬祺撩開袖子。
一串曼珠沙華的符文也在她的手臂上熊熊燃燒著。
極深的紅。像陳年的血刻進她的骨頭裡。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怎麼了?”
萬祺受驚地回過頭。
路顯揚奇怪地看著她:“你怎麼突然一個人站在後麵發呆。”
萬祺:“啊?”
她環顧四周。她們站在荒原上,四周一片蒼茫的白。
天色漸漸暗了。
稻草人消失了。
那一把大火也消失了。
雪地上是他們來時深深的腳步,像飛機劃過天空的煙痕。
“我、我剛才看到了……”萬祺說。
她費力地回憶著,卻隻覺得記憶都變成一片混沌。
她的大腦像是一張被扔進了碎紙機的廢紙。無數個毫無意義的記憶碎片,像雪花片一般漫天亂飛。
“這是什麼?”路顯揚又說。
他指著萬祺的腳。
萬祺震驚地低下頭。
她的腳邊躺著一個眼熟的小盒子。
盒子上沾滿了灰。
那是……稻草人被燒儘的灰。
她緩緩地彎下腰,將盒子給打開了。
她看到了一張合照。
照片的表麵泛黃,顯然已經有些年歲了。
內容卻很溫馨。
那似乎是一張全家福。
五個人站在村口的那棵大樹下,笑容滿麵地望著鏡頭。
站後排的是一個老頭和拿玫的奶奶,但奶奶看起來比現在要年輕些。
站前排的則是拿玫和另外一男一女。
路顯揚困惑地說:“這個男的好像有點眼熟。”
萬祺嘴唇顫抖。
這男孩就是剛才把照片遞給她的人。
也是……在遊戲的一開始,試圖拉著拿玫離開的年輕人。
萬祺的視線漸漸移向旁邊。
她的眼睛卻睜得更大了。
“我……我見過她。”萬祺指著第三個女孩說。
那是一張毫無記憶點的臉。
五官平淡。
原來她笑起來時這樣溫婉。
“在寺廟裡。”
是昨天夜裡,穿著大紅嫁衣、跪在廟裡的女孩。
與拿玫一模一樣的嫁衣。
路顯揚皺著眉:“什麼意思?”
萬祺於是又仔仔細細地講述了一遍昨夜發生的事情。
蔣睫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卻漸漸露出一個詭秘的笑。
“我知道了。”她說。
旁邊兩人都轉頭看向她。
“隻有一種可能性,能夠讓拿玫的婚禮與這場遊戲、與我們的遊戲任務產生關聯。”
“這第三個女孩……就是絹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