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曉棠雖然摳門, 但沒到賣友求榮的地步,當然重點是她年終獎本來就基數小, 就算翻倍了也不是什麼大數字,就這點錢, 還不值得她拋棄友情。
不過儘管左鐵公雞意誌堅定,也架不住她自己漏破綻給彆人, 中了四等獎後開始樂得找不著北, 四處找同事碰杯慶祝,最後醉倒在地毯旁, 被後勤人員扶到休息室去了。
於是梁挽在十點來鐘, 收到了一段驚悚的視頻。
滿臉酡紅的姑娘人事不省, 嘴邊全是嘔吐物, 夢囈般吐露著無意義的單字節,瞧上去挺不舒服的樣子。
身邊有個女孩子拍著她的臉, 帶著哭腔不斷詢問怎麼了。
短短十秒鐘, 就在不斷抖動的鏡頭和黑漆漆的環境裡戛然而止。
梁挽心都揪起來了, 打電話過去問, 對方說晚宴已經散場, 左曉棠醉得厲害,光靠一個人的氣力根本沒法送其回家。
她聽到後來不及細想, 急匆匆披上衣服就往市區趕。
手機收到的地址是環球中心的頂層, 梁挽沒去過, 倒是當年池明朗和她母親求婚時就在這兒, 租金按照每分鐘來計算, 相當昂貴,同時也被譽為臨城最適合情侶接吻的地方。
她把車停到地下室,進了電梯後發現裡頭臨時貼了陸氏控股的年會指引燈牌,顯示主宴客廳在五樓。
顯示樓層的LED屏亮到5這個數字時,電梯門開了。
有兩個微醺的正裝男子,大著舌頭問:“美女,上還是下啊?”
梁挽回了句上,他們就退出去,撐著牆繼續嬉笑聊天。她沒在意,隻是在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電吉他聲響後愣了一下,前奏太熟悉,是當紅搖滾樂隊的成名曲目,夾著人群狂歡般的尖叫。
她覺得奇怪,不是說已經散場了嗎?
腦海裡隱隱約約閃過一個猜想,轉瞬即逝,快得抓不住。
隨後樓層愈往上,她愈不安,
等到三十三層時,電梯變得毫無動靜,她控製不了開門鍵,顯然是這著名的頂樓裡頭設了門禁,需要授權才能進入。
幾乎可以肯定了,是什麼人,故意引她到這裡來。
梁挽盯著光可鑒人的金屬門板,拍了拍有些皺的大衣下擺,挺直脊梁骨,繼而不慌不忙把微亂的長發儘數撥到耳後去。
那是防禦的姿態。
她對著媲美鏡子的電梯門笑了笑,顯映出來的少女額頭光潔,目露殺氣,挺好。
下一刻,門開了。
梁挽終於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場地租賃費用要按分鐘來計算了,因為這美景實在叫人瞠目結舌。
空中花園被籠罩在弧形的全透明玻璃頂下,配合全息投影,漫天星輝近得似乎觸手可得。
她不敢頻繁眨眼,怕是一場夢。
不過看清倚在羅馬柱旁的年輕男人後,一切夢幻便如過眼雲煙,理智瞬間將她拉回現實。
他應該喝了不少酒,隔著短短四五米距離,也能聞到空氣裡淡淡的醉意,眼神比往常更迷蒙一些,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她身後的林木。
那是一株月桂樹,花枝繁密,香氣濃鬱。
他笑笑,嗓音暗啞:“你聽過這棵樹的傳說沒?”
梁挽不語,捏緊了短大衣最下方的牛角扣子。
陸衍移開目光,口氣變得慵懶:“據聞達芙涅女神為了躲避光明之子阿波羅的追求,祈求父親將她變成了月桂,從此四肢化為枝葉,身軀成為樹乾……”頓了頓,他薄唇漾開淺笑:“你說她是不是對自己太狠了點?”
男人的語調挺隨意,可惜梁挽還是聽出了嘲諷之意,她揚了揚下巴,鎮定道:“我不同意你的觀點。”
“是嗎?”陸衍勾了勾唇,慢慢走近她。
步子不緊不慢,明明是喝多了的人,還跟帝王蒞臨一般,夾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梁挽有種被當成獵物的既視感,她都記不得曾經被他逗弄過多少次了,有些是口頭上的調戲,有些則直接武力鎮壓肆意掠奪。
擁抱給了他,初吻給了他,甚至連一血,都是被他拿的。
她不想屈服的,無奈身體已經反射性投降,朝後挪了一步,緊緊貼著背後的樹。
“很緊張?”陸衍順勢俯下身,單手撐在她耳側,輕笑道:“我們繼續說說達芙涅吧,你猜她最後逃離了那個男人沒有?”
梁挽沒有聽過這個希臘神話,然而此刻她也不想知道結局,隻是防備地偏過頭去,冷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充耳不聞,慢條斯理地繼續開口:“很遺憾,即便不再是人形,達芙涅還是沒能擺脫阿波羅,枝葉成了他的桂冠,木材被拿來做豎琴,哪怕是花瓣,都物儘其用地裝飾了他的弓箭。”
這是什麼強取豪奪的狗血戲碼。
梁挽聽得異常不適:“你不要同我說這麼變態的故事。”
“不覺得挺像我倆的麼?你一直在逃,逃得我都快沒耐心了。”他眯著眼笑。
繁茂枝丫在頭頂上擋住大半光線,斑駁月色流瀉,映在男人秀雅麵容上,為他帶來幾分清冷脫俗的氣質。
可惜沒過多久,謫仙就成了惡魔,陰鷙染上眉眼,他一把攬過少女的腰,強迫她貼向自己,逼得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腳來。
兩人唇近乎貼在一起。
梁挽沒有退縮,定定看著他,男人精雕玉琢的五官同監控視頻裡的那一位緩緩重合,無一處不吻合。
“傻了?”他被她直勾勾的眼神所取悅,放柔了神色,抬手摩挲著她的唇角,低聲:“為什麼失約?”
梁挽朝後仰了仰頭,避開他的動作,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話,轉而道:“左曉棠呢?”
他直起身子:“她沒什麼事,我找人送去休息室了。”
答得坦蕩蕩,一點沒有耍陰招的覺悟。
梁挽厭煩了永遠落於下風的弱者姿態,她在外套口袋裡摸了摸手機,盯著他的眼睛:“昨天,香舍酒店的馮正找我了。”
陸衍嗯了一聲,態度有些敷衍:“範尼同我彙報過,不過那時我有跨國會議,就讓他們直接聯係你。”
說白了這也就是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