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沒能找到小變態, 給他打了三個電話,全都無人接聽。她以為對方還在介意年會上被當眾打臉的事情, 沒再繼續堅持, 想著晚些時候等他氣消了再說。
結果陸少爺生氣的時間線也太長了點, 整整一周功夫, 他都悄無聲息,從她的世界消失得乾乾淨淨。
不會莫名其妙在半夜給她發消息, 不會憑空出現在C區的生活區門口, 也不會各種強勢地用惡劣手段逼她下樓, 他像是一場絢爛濃重的夢,在幻想裡燃燒到極致, 醒來卻一場空,連半點蹤跡都沒能留下。
梁挽去食堂買飯回寢室時,偶爾會遇到在路邊停車等著接女友出去約會的男學生,自以為風流地倚著車門,享受旁人若有似無的注目禮。
記憶總是不自覺回到兩個月前, 年輕男人靠在深灰色跑車的引擎蓋前,歪著頭點煙的驚鴻一瞥。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她竟然開始懷念起陸衍的美色來,更可怕的是,習慣了他的輕佻霸道之後,戒斷反應比想象中的嚴重。
梁挽莫名其妙陷入了失落低迷的情緒,心裡有一塊空蕩蕩的, 她在禮堂開準畢業生年級大會, 手指不受控製地去翻他倆的聊天記錄, 來來回回數十次後,終於忍不住犯蠢在BBS上匿名發了個貼。
【原先很討厭一個人的糾纏,現在對方抽身了,本人有些意難平。】
藝術院校課業不算繁重,吃瓜群眾基數龐大,閒的人多,嘴也特毒,屬於那種能給你添堵絕不讓你好過的那種。
梁挽發帖子是下午13:27分,等到15點係主任講完話後,帖子都蓋到一百多樓了。她粗粗瞟了一眼,下麵戰況一邊倒,幾乎全是噴她的。
【叼毛一根:讓你們女人作,該!!!】
【風吹蛋蛋涼:趕緊回去跪舔,說不定人家還願意接受你。】
【巴羅羅之王:樓主這屬於典型的犯賤,得治。】
梁挽在想,明明是舞院的版塊,怎麼感覺進來的都是屌絲男?她很無語,立馬申請刪除了帖子,然而實在是心情糟糕,她想了想,乾脆約左曉棠晚上一起吃飯解解悶。
左鐵公雞表示彆浪費錢,來家裡吃頓小火鍋就行了。她欣然應允,從禮堂出去後,直奔地下停車場,半路去超市買了速凍材料,隨後六點鐘成功殺到小公寓。
冬夜,沒什麼比涮羊肉更幸福了。
梁挽舉著加長的竹筷,撈了一片肉,在海鮮醬裡滾了滾,放到好友的碟子裡,柔聲道:“你多吃點。”
左曉棠咀嚼的動作停下,隔了幾秒,才艱難地咽下去。她調整了下盤腿的坐姿,一臉了然:“有什麼事,和爸爸說吧。”
梁挽乾笑兩聲:“有那麼明顯?”
左曉棠不語,兩人認識十年了,講粗魯點,還沒撅起腚就能知道對方會放出什麼味兒的屁來。她根本不用多推測,光女王陛下屈尊降貴給自己夾菜這一點,就能證明肯定有大事兒發生了。
上一回是甄選舞團失敗,這次呢?
她支著下巴,試探道:“失戀啦?”
梁挽遲疑兩秒,搖了搖頭,她組織了下語句,把和陸衍的恩恩怨怨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除了他那位孿生哥哥的小插曲,彆的全交代了。
發生在真人身上的故事永遠比電影都刺激,兩人一個講一個聽,全程伴著驚歎和扼腕,直到鍋裡的毛肚燙得都快看不見了,左曉棠才急急忙忙拿了漏勺去補救。
一邊還不忘重複:“我簡單概括兩句啊,你因為懷疑陸總睡了你翻臉不認所以對他抱有成見,不斷拒絕他的追求,現在你想吃回頭草拉不下麵子,是這個意思吧?”
“狗屁!”梁挽一筷子打在她手背上,睜大眼:“我他媽什麼時候想吃回頭草了?”
左曉棠鄙夷:“看你這食不下咽的樣子,和失戀有什麼區彆啊?”語罷,她又往火鍋裡加了點鵝腸,拿筷子撥了撥,故作神秘:“我跟你講,男人也是要麵子的,你年會上那麼彪悍,是個人都會生氣啊!你最近有沒有給陸總發消息啊?”
梁挽搖了搖頭。
左曉棠恨鐵不成鋼:“你不給台階,怎麼複合啊?”
梁挽沒轍了,雞同鴨講,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她隻是想同他道個歉,順便謝謝那兩張票,至於最近那忽而低落的心情,她搞不清楚就不想搞了,姑且當作是愧疚心吧。
“算了,不說這個了。”
左曉棠不肯放棄總裁太太第一基友的寶座,瘋狂遊說她主動聯係陸衍,梁挽被纏得沒辦法,半推半就摸出手機,琢磨良久,點開了他的頭像。
說點什麼能顯得自然又不那麼刻意呢?
兩人討論了半小時,連對方下一句接什麼都設想完畢。
梁挽定定神,發出了開場白—
【票我收到了,謝謝。】
左曉棠興奮得不行,一直壓著胸口:“我操,我感覺又回到了高中,那會兒給暗戀的學長遞情書都沒現在這麼緊張。”
梁挽被她的情緒感染,心跳也有點快。
可惜有關於他的對話框,仿佛被施了停滯魔法,一點動靜都沒有,四個小時裡,手機陸陸續續響起過幾次,滿懷希望地拿起來,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放下。
時針指向夜間十點鐘,梁挽連笑容都端不住了:“我回去了,快到關寢時間了。”
左曉棠訕訕地送她到電梯口,麵上有些懊惱,後悔不該出餿主意。
自此,梁挽徹底歇了那點小心思。
她本來就是要強的人,自尊心比什麼都看得重,幼年時剛練芭蕾,為了老師一句無心的批評,硬是天天多花兩個小時練習軟開度。如今能為了一個男人三顧茅廬,已經是破天荒了。
最後,她把小變態的名字正式改成了【不會再聯係的人】。
大四第一學期正式放假前,她被楊秀茹喊去了辦公室,說有次去巴黎交流演出的機會,前提是要犧牲部分寒假。
梁挽聽了眼睛發亮,半分猶豫都沒有,立馬就點頭了。
天知道她有多不想待在老宅,去年戈婉茹請造型師過來強行替她打扮,從頭發絲兒武裝到腳後跟,逼她去那幫子無聊的闊太太家中飲茶,連續七天,聽她們互相炫耀互相攀比,簡直如同置身阿鼻煉獄。
春節能擺脫幾天母親的掌控,也算是件喜事。
梁挽乾脆不打算回去了,就準備在學校住幾天然後從臨城直飛法國。收拾行李的時候她翻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裡頭是陸衍送的ABT舞團在巴黎的門票還有來回機票。
時間倒是碰巧,正好在她出國演出期間。
梁挽捏著票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看,不過事到如今,她不想再欠陸少爺的人情,把前陣子兼職的錢湊一湊,裝回了那個信封。
至於機票,學校會統一安排,自然也要一並還給他。
周四晚上八點,她再度來到陸氏控股,經過樓下安保確認,敲開了總裁特助辦公室的門。
範尼挺從手提電腦前抬起頭來,挺意外:“梁小姐,有事?”
梁挽把信封放到他桌上,指尖輕壓著挪到他麵前,輕聲道:“請幫我轉交給陸總。”
範特助有點為難:“這個嘛……”他站起身,翻了下百葉窗的簾子,朝外探了探,回頭道:“陸總還在,要不你自己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