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沒出口挽留,眉眼壓著,臉色不太好看。
他在黑暗裡點燃一根煙,猛吸了兩口,尼古丁入肺,可惜一點都沒平緩胸腔裡的憤懣。雕花窗被木條支著,他推開去,看著月光下少女決絕的背影,嘲弄地笑了笑。
頭一回這麼渴望一個人,什麼都給她了,隻差沒把心丟到地上讓她踩。麵子、自尊心、驕傲統統放下,卻敵不過狗屁倒灶的旁人隨口說一句他的壞話。
算了,她也不過如此。
陸衍把煙熄滅,回了隔壁包廂。喬瑾和駱勾臣在那裡等得無聊,已經開了一局遊戲,正是酣暢時,聞得腳步聲,紛紛抬頭,瞥清太子爺的神色後,默默放下了手機。
誰都不敢觸黴頭。
陸衍給自己倒了杯茶,悶頭飲下,茶包配了菊花,據說是有防上火的功效,可他真是愈喝愈煩躁。
喬瑾和駱勾臣對視一眼,都是情場老手了,大約也清楚是怎麼回事兒。
左右不過是女朋友發脾氣,一時三刻哄不好唄。
喬瑾了然,餘光瞄到原先梁挽位置上的包包和圍巾,大著膽子諫言:“衍哥,嫂子的東西落下了啊。”
陸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呃,明天給她也是一樣的。”喬瑾咽了口唾沫,隻得給隔壁看戲的兄弟使了個眼色。
駱勾臣哪裡敢接話,裝作沒瞧見,低頭擺弄手機。
兩人重新回到遊戲,音效聲劈裡啪啦,好不熱鬨。
陸衍倏然重重放下茶盞,滿臉不耐煩,眉頭皺著:“很吵。”
“我們去外麵玩。”兩位公子哥火燒屁股站起來,想要逃出去避避難,誰知道太子爺比他們更快一步。
陸衍抓過那兩樣東西,車鑰匙一勾,直接閃人。這餐廳雖然在市區,可巧妙地避開了喧鬨,門外就一條小路,十分鐘車程後才能到達主乾道。
他開著車,沒過兩分鐘就搜尋到了目標。天寒地凍,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抱著雙臂,鼻頭凍得通紅,長發被冷風刮得淩亂,正縮著脖子小步朝前走。
陸衍的心腸就硬了一秒鐘,而後縱然是天大的火,也消了。
他鬆了油門,停在路邊,隨即快步追上去,沒和她廢話什麼,在她惱羞成怒的尖叫裡將人扛上了車。
“你混蛋!”梁挽心不甘情不願坐在副駕駛座,又去撓他。
陸衍沒躲,下頷處被她抓開一道血痕,他眯了下眼,捏著她的手,覆到自己麵上,表情波瀾不驚:“打吧,什麼時候打到氣消,我們再談。”
梁挽懵了片刻,掙不開他的手,負氣看向窗外。
他鎖了中控,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歎道:“包都不拿,我要是不過來,你打算走回去啊?”
梁挽語調生硬:“那也,不關你的事。”
“你能不能給個台階?”陸衍頭疼,靠著椅背長出一口氣:“全天下的小姑娘都像你這麼難哄嗎?”
這話不知怎麼又刮到了她的逆鱗。
梁挽根本沒過腦子,脫口而出:“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你這麼前女友紮堆,四處發.情嗎?”
她說完,對上他漆黑的眼,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懊惱。
陸衍的表情有片刻詫異,而後轉為濃重的失望,原本同她十指相扣的手,漸漸鬆了力道,改為扶著方向盤。
良久,他發動了車子,“你家在哪兒?”
梁挽咬著唇,報了地址。
一路無話,他開得挺快,視線就在反光鏡和後視鏡裡來回切換,再沒看過她一眼。
三十分鐘後,到達臨湖彆墅區。
車子裡氛圍壓抑,陸衍的臉色冷若冰霜,梁挽心情複雜,三分愧疚三分委屈,剩下的,依然是對他過去的耿耿於懷。
她隻想著要逃開,哪怕回到老宅受罪,也好過此刻的煎熬。
梁挽解開安全帶,嘗試著拉了下車門,發現沒法推開,低聲道:“解下中控。”
他恍若未聞,一動不動,像具雕塑。
梁挽重複:“你開門行不……”
“你沒有彆的要同我說了?”陸衍出聲打斷:“乾淨利落發了脾氣,然後揮揮衣袖走人,是這樣?”
她在男人漂亮的眼裡看到了偏執和不甘,興許還有那麼點兒懇求。
可回想一個小時前在洗手間心如刀割的滋味,梁挽感到恐懼,為這愛情的患得患失心生逃避,也為他帶給她的影響力而駭然。
她最終什麼都沒說,搖了搖頭。
陸衍下頷緊繃,眼裡的熱度一點點褪去。
以前他覺得那句話可笑,什麼隻要你朝我走一步,剩下九十九步我來替你完成。
可他都走了九十九步了,那一步卻怎麼都等不到她。
他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求而不得肝腸寸斷,他如在沙漠裡行走的探險家,好不容易遇到了綠洲,可走近了一瞧,一滴水都沒有。
簡直了。
陸衍現在有那麼點能懂寧雅芙的心情了,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他緩緩解了中控,看著她毫不留戀地下車,臨走前回過頭來,還要繼續往他心窩子裡紮刀。
“抱歉,我可能沒辦法接受你的過去,我們要不……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