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催眠(1 / 2)

狹陸相逢挽挽勝 玄宓 10259 字 7個月前

——閉上眼睛, 放鬆下來,仔細地聽我說話, 不要去想任何事情。

好。

——我會從一數到十,跟著節奏做深呼吸,你會漸漸感到困倦,不要抗拒,讓你的身體保持鬆弛。

恩。

——你聽到鐘擺的聲音了嗎?

聽到了。

——你現在睡得很沉,是不是周圍一片漆黑?

是的, 我什麼都看不清。

——彆害怕, 那隻是你十二歲時的一個夢,你繼續朝前走, 告訴我, 看到了什麼?

有亮光, 有很大的霧。

——霧裡有人嗎?

……有。

他看到了陸敘的影子,朦朦朧朧, 在濃霧散去後, 少年清雋瘦削的身形顯露出來。

同他一模一樣的麵容, 帶著疏離和冷漠, 唯有在麵對他時, 才會帶上些許暖意。

他忘了今夕何夕,隻覺還在年少時。

喧鬨和放學鈴聲同時竄入耳裡, 他遠遠望見了那道身影, 抬手打了個招呼:“哥。”

陸敘就等在青石板小路的儘頭, 書包規規矩矩背在雙肩, 冬季校服厚重,穿其身上卻不見臃腫,甚至一絲褶皺都沒有,瞥見他身邊一大堆同校的壞學生們,皺了下眉:“阿衍,跟我回家。”

不學無術的少年們笑起來:“衍哥,晚點我們打完架,萬一被教導主任抓了,周一那份檢討是不是還要你哥幫忙寫?”

聞言他倒是沒有覺得被冒犯,雖然是雙生子,晚了兩分鐘出生,但做弟弟也有好處,從小學開始惹的禍總有兄長幫忙收拾。隻是上了初中後,他漸漸覺得陸敘愈發嚴苛,明明才十二歲的年紀,眼睛裡卻暗沉瞧不見底,心思深得可怕。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道不同,不相為謀。

即便是親兄弟,在生活作風上差異太大,那就不要綁在一塊了。他想著,便把裡頭沒裝幾本書的包甩給了陸敘,不以為意地道:“你先回去,我們還有點事兒要處理。”

至於什麼事兒,很簡單。有外校的來挑釁,看不慣,打一頓咯。

陸敘單手抓住書包背帶,聰慧早熟的少年,早就能猜到弟弟要去乾嘛,漆黑的眼瞳裡滿是冷冽。

“我再說一遍,跟我回去。”

這種口吻愈發顯得他沒麵子,家裡被父母訓不夠,在外麵還要在這麼多兄弟麵前被孿生哥哥訓,他不耐起來,直接繞開對方,甩下一句:“你彆管太多,到家就說我被老師留堂了。”

幾個嘻嘻哈哈的跟班也湊上來,一夥人勾肩搭背地朝約定的地點走,他年少時頑劣,但是沒怎麼和陸敘鬨僵過,這是頭一回同其有了嫌隙,不免有些心煩,離了幾步遠,又回頭望去。

陸敘還站在原地,一雙眼裡冷冷淡淡,張開唇,說了幾個字。

離得不算近,他當然聽不清,但是口型能分辨出來——【我不會替你撒謊。】

他笑了笑,壓根沒怎麼在意,直接背過身瀟灑地揮了揮手。

到了三中附近翻修的操場裡,天色近黃昏,整片紅雲翻滾,殘陽如血,映得那幾個赴約的外校混混們麵上愈加猖狂。

“喂,姓陸的小屁孩,今天把你打哭了可彆回家喊爸爸喔!”

他聽著挑釁的話,沒什麼反應,隻懶懶看了眼,人數比他們這邊多了三個,年齡嘛,興許大上一兩歲,應該是初中畢業生,不過也無所謂了。

這一場架當然是以他們這邊的勝利作為結局,從小到大混慣了,就算沒怎麼學過格鬥,也知道打擊哪個部位能叫人最痛,躲開哪些下三濫手段能再撐久一點,甚至,他都沒掛彩,就這麼輕輕鬆鬆回家了。

做好了要被念一頓的準備,然而父母竟然出去了,唯有書房燈敞亮,他沒敲門,徑自推開,陸敘果然坐在桌邊做卷子。

“哥。”他喊了聲。

少年抬頭,語氣嚴肅:“彆再這麼下去了,阿衍。”

“我又怎麼了?”他把外套脫了,指腹摸摸下頷處的淤痕,態度挺無所謂,“我們陸家有你一個光宗耀祖不夠嗎,還非得要我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陸敘抿著唇,麵上似有薄怒。

他覺得難得,調侃了幾句:“彆氣,你這冷冰冰的臉突然有了表情叫我害怕。”

陸敘冷道:“我知道你去和誰打架了,彆再和那幫人糾纏。”

“但我贏了啊。”他把角落裡的書包撿起來,掏出皺巴巴的卷子,放到桌上,一邊抄著哥哥的答案,一邊道:“就算再來堵我,我也不怕。”

陸敘一把抽掉他的卷子,恨聲道:“阿衍,他們混社會的,不是小孩子意氣用事逞凶鬥狠的那種,以後你不能再惹是生非,否則我會和爸說,叫他送我們一起去英國念書。”

他懵了,這招確實狠。見到兄長如臨大敵的模樣,隻好無奈敷衍了幾句:“知道了,下不為例。”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初中生哪有什麼煩心事,他活得很瀟灑,上頭有陸敘頂著,下邊有一幫小弟,臨近期末考時,不巧有流感肆虐,挺嚴重,學校放了三天假。

那天是周四,從早上開始飄雪,一直沒停,這在南方太罕見。他沒什麼心思念書,一心想著假期要怎麼放縱,白天翹了課和幾個要好的去遊戲廳,在那裡又遇到了三中的混混們。

他們染了發,已經不是學生打扮,跟在四五個流裡流氣的小青年後麵,為首的男人三十來歲,瘦高個,臉頰上一道刀疤,從右邊眉梢劃過鼻梁,疤痕顏色較深,將整張臉襯得鬼氣森森,異常可怖。

冤家路窄,自然見麵眼紅。

他記起陸敘的話,有些難聽的話暫且忍了,任由那幫子殺馬特叫囂,反倒是刀疤臉,從頭到尾沒開過口,細長的眼裡充斥著陰鷙和惡毒,一直不懷好意地打量他。

如毒蛇吐信,如豺狼潛伏。

他感受到了隱約的威脅,製止了少年們的嘴炮,離去前,模糊聽到了身後人的對話。

“你們學校的?看起來細皮嫩肉,家裡條件挺好的吧。”

“叫什麼名字?”

“嗬,小兔崽子,欠教訓。”

他沒放在心上,換了一家遊戲廳,一個下午泡在那裡玩得不亦樂乎。算好時間到了五點放學,才回去。

因為不同班的關係,下課時間有早晚,興許是怕他闖禍,陸敘每天都會等他一起,這一天卻成了例外。

他等了半小時,在青石路的儘頭發現了一串鑰匙,孤零零躺在青苔縫隙間,上麵的配飾小小一個,是絕地武士的複刻模型,是他從前閒著無聊送給陸敘的。

落雪埋了鑰匙大半,他撿起來,攥在手心裡。天色不知不覺間變得陰沉,雪比白日更大,冰冷的顆粒綿延落到臉上,被體溫所融化,然而森冷依舊無孔不入地朝裡滲。

莫名的,他體會到了恐慌和寒意。

有人跌跌撞撞從背後跑上來,喘得厲害:“衍哥,我聽說,陸敘被剛才碰到的幾個男人帶走了。”

帶走了?陸敘同他們有什麼仇什麼怨,無非就是孿生雙胞胎那張臉惹的禍,將其錯認成了自己罷了。

他有點光火,一人做事一人當,這種黑鍋怎麼能讓風光霽月的兄長去背。若是被父母發現,少不了一頓皮肉苦。

當時的想法確實天真,他想著同陸敘的身份換回來,大大方方說明自己才是陸衍,最多叫他們打一頓,受點傷,這事兒也就揭過了。

想儘了辦法,找到了三中那夥人裡瞧上去最老實的一個,那人卻是撲通一聲軟倒在地,嚇得麵色鐵青:“不關、不關我的事,我沒動過手,我知道他不是你。”

他揪住那人的領子,恨到牙縫都在發癢:“知道不是我還敢帶走?”

那人哆嗦道:“是桑哥的主意,他說不管是誰,都要搞點錢花花。”

桑哥就是那個刀疤男,年少時小偷小摸一直在少管所進進出出,一開始隻沾黃賭嫖,後來染了毒,就鋌而走險,最後一次持刀搶劫,關了五年,才剛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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