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青年呆呆地看著雲悠悠。
她被幾個五大三粗的軍官帶走時, 仍然不停地回頭看他，漂亮的大眼睛裡麵裝著兩個清晰的問號。
她仍在鍥而不舍地用眼神問他――你沒有通過機甲考核對嗎？它很難嗎？那麼那個變態呢？你覺得以她的實力，有機會通過機甲考核嗎？
她看起來隻是很單純地想要知道答案。
他的腦袋裡閃爍著錯亂的念頭, 他怔怔看著她, 見她的眼神一點一點變得失落，小巧的唇角也慢慢垮了下去。
“不是啊！看不起誰呢！”他忍不住蹦了起來, 衝著她遠去的身影大喊，“我早就通過機甲考核啦！早就通過啦！”
他看見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了兩朵微弱的小火光, 唇角綻開虛弱而愉悅的笑容。
“真的嗎？”她用口型喃喃問。
他第一次意識到, 通過機甲考核, 原來是那麼一件令人自豪的事情。
“我過了！過了！十四歲就過啦！”他揮著胳膊大喊, “超級簡單！”
他看見她的嘴唇動了動, 好像在說“太好了”。她臉上的笑容，像是從心裡麵抽枝發芽綻放出來的，帶著奇異的真摯和甜蜜，能夠感染周圍的一切, 讓綠蔭通道中的光線都變得明亮了幾分。
他抑鬱了很久的心情忽然就敞亮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什麼被人踩著頭羞辱, 什麼把喜歡的女人送往彆的男人身邊, 這都……不是事兒。
他把雙手合成個喇叭，像個瘋子一樣，對著通道遠處的身影儘情宣泄心中的情緒：“過了！我過了――真的――過了！我考試過了！”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 他才緩緩垂下頭去, 深層次地開始懷疑人生。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樂嗬個什麼勁兒？
她是誰？她提及機甲考核, 難道不是在嘲諷我嗎？
*
雲悠悠很快就走不動路了。
她停下來，彎腰扶住了自己的腿, 深一下淺一下地喘氣。
侍衛長楊誠從前方迎過來，目光嚴厲地盯了她一會兒。
他並沒有責備她，隻是冷漠地開口通知她，他會將事情原原本本上報殿下。
“包括和覃飛沿聊天的事情嗎？”她問。
“包括。”
“哦……哦！”她重重點頭。
實錘了。剛才和她在一起的黑發青年，真的是覃飛沿。
雲悠悠低下頭，迅速把光腦錄下的影音文件連續保存了三遍，放在三個不同的光樞裡麵。
她的指尖有一點顫抖，頭發沾著汗水，貼在臉頰旁邊。
“請帶我去見殿下。”她認真地說。
侍衛長的語氣公事公辦：“殿下行蹤絕密，請回星河花園耐心等待。”
她告訴侍衛長：“不是我想見殿下，而是他正在找我――我就是打敗覃飛沿的那個變態……嗝！”
被覃飛沿帶歪了，一時嘴快。
楊誠：“……”
幾個五大三粗的侍官：“……噗哧。”
誰也不相信。連懷疑的念頭都沒有。
其實說句心裡話，包括雲悠悠自己，此刻也有些雲裡霧裡。
她想了想，告訴楊誠：“覃飛沿剛才對我說，林瑤想要冒名頂替欺騙殿下。我有證據！”
楊誠的眼神憂鬱滄桑，不帶感情地重複：“請隨我返回星河花園，這是命令。有什麼事，待你見到殿下再自行稟告。”
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想摻合這些爭風吃醋的破事。
雲悠悠有點著急。
她的病隻是堪堪穩住，她需要她的藥。
“我必須……”
前麵忽然傳來了很大的動靜。
人群在移動，氣氛非常熱烈。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殿下親自走過來了！”有女聲在尖叫。
“啊啊啊！殿下的神顏是我不花星幣就可以欣賞的嗎？！”
“殿下快看過來！看一眼啊！這邊有外星人――”
因為顏值過高，皇太子聞澤在某些時候具備明星效應。
人群伴著一陣巨大的熱浪湧了過來，雲悠悠毫不猶豫就鑽了進去。
楊誠根本沒想到她說跑就跑。他本來可以逮住她，但是伸手的一瞬間，下意識地遲疑了。
這是殿下的女人，細胳膊一看就能拽斷……
就這麼一閃念間，她的身影已經像遊魚一樣鑽進了人海。
賽場周圍擠滿了人。
雲悠悠遠遠就看到，一群學員簇擁著林瑤，眾星拱月一樣送她登上賽場。受她的感染，身邊這些人也散發出孔雀一樣的氣質，在人群中顯得特彆突出。
表演賽的主持人胸前卡著微型擴音裝置，屁顛顛跟在林瑤旁邊。
林瑤驕矜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開。
“沒有那麼厲害了，隻是表演而已，為了促進兩個學院的友好關係……對，其中一部分是節目效果了。請相信覃飛沿同學並無惡意。”
“太子殿下要見我？其實沒有必要，那是排練過的，有一部分並不是真實水平。我主修生物科學，機甲駕駛隻是業餘……對，愛好而已，不考慮往那方麵發展……對，科研和從軍，都是為帝國作貢獻。”
業餘愛好也這麼厲害啊！真是全能女神了！人群中傳出嗡嗡的議論聲。
賽場前方的人群堵成了鐵板一塊，雲悠悠鑽得非常艱難，隻能眼睜睜看著林瑤這個虛偽無比的家夥一邊謙虛婉拒，一邊被人推向皇家親衛清場的方向。
非常有儀式感。
當聞澤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野時，無數學員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光腦，把鏡頭拉近，開始瘋狂謀殺光腦的內存。
越往前擠越艱難，雲悠悠的眼睛時不時發黑，不自覺地開始走神。
她覺得自己就像壓縮罐頭裡麵擠扁的小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