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排斥深宮(1 / 2)

小宴/文

宜茹進來報稟陛下至的時候, 顧言薇正立在書案前,懸臂擬文。

宗朔待皇後一向不見外,從不在乎那些繁文縟節, 他徑自解了大氅走進來,稀奇道:“阿薇, 這個時辰了,你在寫什麼?”

顧言薇擱下筆,還沒上前行禮, 宗朔就擺手免了,幾步走到桌案前,但見白宣之上, 皇後一筆極流暢的簪花小楷,寫著六宮諸人的位分與姓氏等等。

“白天沒想好,這會兒才有了主意。”顧言薇並不避忌皇帝,側身讓了讓位置, 令宗朔看得更清楚些,“倒是陛下,怎麼這個點兒突然來了?”

宗朔笑睨了一眼皇後, 壓低聲道:“朕思念阿薇。”

“……陛下!”顧言薇果然紅了臉,她抬起頭,殿內侍奉的宮娥聽聞這話, 正試圖輕手輕腳地退出去。顧言薇忙輕咳一聲, 止住大家動作,對宜茹道:“去給陛下倒碗潤肺的梨湯來。”

宗朔牽了顧言薇的手, 給她認真揉了兩下腕子, “到底在做什麼?晚上寫字最壞眼睛。朕過去讀書時都不敢在晚上用功, 你倒好, 淨會作踐自己身子。”

顧言薇用左手揭起那層紙,遞給皇帝,解釋說:“今日六宮姐妹來晨省,大家都在恭喜謝妹妹晉位,臣妾便想起來,明年宮裡又要采選新人,是時候給如今這些人提一提位分了。臣妾原本想先擬個名單,再與陛下商量。沒想到陛下與臣妾心有靈犀,這邊剛寫好,您就過來了。”

宗朔笑著接過,“你不說朕都忘了,要成元六年了。”

他低眉認真看向顧言薇寫的人,但頭一個就令他皺起眉頭,“林修儀晉至林賢妃?這不可。”

“怎麼?”顧言薇沒料到宗朔竟會對林修儀的晉位有異議,立時解釋道,“自陛下繼位,林家姐姐就在修儀的位置上,如今也五年了。她一向循規蹈矩,侍奉陛下更是儘心。而且臣妾想著,明年宮裡要進新人,臣妾這身子骨又不算多好,難免會有照顧不周的時候。若將林家姐姐提到賢妃的位置上,一來可以分擔臣妾手中一些事務,再來也是彰顯嬪禦本分,隻要能將陛下服侍得好,便有她們的榮耀。”

宗朔聽完這一長串,卻還是搖頭,“不妥,絮娘沒有子嗣,不宜升至四夫人。你若信得過她,現在也能叫她協理六宮,不必非要立她做賢妃。”

顧言薇聞言苦笑,“可是楊淑妃在前頭,臣妾斷然沒有越過她,去叫旁人協理六宮的道理啊。”

“誰說的?”宗朔長眉一挑,隨意道,“絮娘入宮早,單是一個年長、資深,就足夠壓住楊氏,況楊氏有撫育皇嗣的重任,這不是現成的借口?”

宗朔這樣堅持,顧言薇自然無話可說,隻能沉默。

宗朔沒多想,隻低著頭,繼續看顧言薇這份名單,“胡氏也不必晉,朕看她做個婕妤就夠了,唔,金美人可以一升,這個倒是朕疏忽了,孫美人……孫美人不動,陳寶林可以晉到才人,其他人都免了吧。”

吩咐完,他將紙還給顧言薇,“你照著這個擬旨就是,以你的名義晉,朕的阿薇賢惠,她們都該領你的情。”

顧言薇朝皇帝輕笑,欠身稱是,用鎮紙將這個名單壓好,陪著皇帝往隔斷的內室去了。

宗朔在前麵背手走了幾步,似是忽然想起什麼,回身道:“你那日同朕說,宮裡該有第二個孩子了,朕回去是認真想過的。英國公這些日子為了大郎開蒙一事上躥下跳,朕知道他盼著什麼。皇長子與底下的兄弟比,已是出身高了,若年歲再差開了,確實不宜。朕已經決定了,明年先不叫皇長子開蒙進學,拖一拖再說。而且朕也考慮過,林氏謹慎規矩,不論侍奉朕還是侍奉你,那都是用心用誠……朕會命人停了她的湯藥,若她有緣分,朕便允她誕育皇嗣。”

顧言薇聞言一怔,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宗朔望著她,忍不住笑,“怎麼了?為你的林家姐姐高興傻了?”

高興?

顧言薇怎麼可能為林氏生子高興!

但她還是擠出一個笑臉,晃了晃宗朔小臂,柔聲道:“陛下疼愛林修儀,臣妾是為姐姐歡喜。”

“……你啊,光替彆人歡喜有什麼用?朕盼得還不是你的孩子?”宗朔點了一下顧言薇額心,才拉著人坐下,“除開林氏,旁人朕也會再斟酌一番。但是金氏乃新羅王女,若金氏誕子,隻怕會養大新羅小國的野心,她就算了。至於你之前說過的謝氏,她是商人之女,心性未定,朕還須得再看看她,也會讓豫王和謝家繼續接觸,再做權衡。”

顧言薇難免失望,但她沒敢表露,甚至很知趣地,不再在皇帝麵前提起抱養一事。既已聊到謝小盈,顧言薇索性把話題帶開,“常少監可同陛下說了謝妹妹受傷一事?今日她來晨省,臉上好端端的紅了一塊兒,說是自己不小心磕壞了,實在有礙觀瞻。因六宮姐妹都見著了,臣妾也不好寬縱她,便叫李尚宮去傳話,先停她一陣子進禦。”

宗朔笑起來,他此番來凰安宮,為的就是替謝小盈解釋一二。先前說話繞了這樣一大圈,他就是希望皇後能主動提起謝小盈。宗朔最看重皇後的一點,便是她真正當得起賢明二字。從前在東宮的時候,女人間若生齟齬,顧言薇總是能十分妥善地兩處寬慰,從不令宗朔憂心。而且在顧言薇身上,宗朔從來都看不到後宅婦人的小算計。宗朔看重顧言薇這份格局與心胸,便很願意用穩固的地位和超越旁人的信重來還報。

他拍了拍顧言薇手背,“你做得對,朕已聽常路說了。隻不過啊,她那臉上不是撞的,是被朕掐的。”

顧言薇一時愕然,“陛下……?可是她犯了什麼錯?”

“不是,朕早晨與她玩笑了幾句而已,一時沒收住力道。”宗朔想起謝小盈那句“陛下英武勇猛”的話,還有點心口發熱,他忍不住問,“傷得很明顯嗎?”

“她應是敷粉蓋了,但臣妾遠遠坐著,還是能瞧出來。”顧言薇半真半假地埋怨,“陛下真是的,怎好在謝妹妹臉上動手。”

宗朔也沒想到自己手勁這麼大,又或是該怪謝小盈皮膚太嬌嫩?

他思忖片刻,扭頭喊了常路。

對方原本立在外間聽候,聞言忙小跑著進來,躬身立在不遠處,“奴在。”

“明日散了朝會,你就去傳陳禦醫,命他去清雲館,給謝美人瞧一瞧臉,拿上好的外傷藥去,切莫留下疤。”

……

謝小盈全然沒把皇帝不能來見自己當成什麼大事,更不為臉上的傷有什麼掛懷。翌日她去凰安宮拜會皇後時,眾人見她臉上還有一道淡淡的印子,都難免露出些惋惜神色。唯獨謝小盈自己泰然自若,參加完晨會就高高興興原路折返,又是不用伺候皇帝的一天!

隻是她沒料到,皇帝居然專門派了人來給她看傷。

荷光把這位“陳禦醫”請進門,謝小盈才意識到,對方原是之前給她治暈船的那位司醫陳則安!

謝小盈驚喜道:“您升官了呀?”

陳則安跪在地上認認真真叩頭行禮,“都是托了謝美人的福。”

宮廷講究男女授受不親,謝小盈不便直接伸手,趕緊讓趙思明去扶人,又搬了個座過來,“禦醫太客氣,您能升職,那是靠著自己高明的醫術和一顆仁慈的心腸,和我有什麼關係呐!”

陳則安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當初去崇明殿為謝小盈賣好,才得到皇帝認可的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還額外感謝謝小盈的一根金條,“臣在延京城終於置辦下了一套良宅,把老家寡母接來同住,得以侍奉,以儘人子之孝啊!”

謝小盈聽完目瞪口呆,虧她還以為皇帝是因為在垂絛湖遇見她,才揭穿了她裝病的事情,禍根居然在陳禦醫身上?

她期期艾艾地問:“……您的意思是,那天從我這離開,您就告訴陛下我病好啦?”

“是啊,這不是美人暗示臣嗎?”

謝小盈扶著引枕,恨不得原地暈過去算了,居然是這陳禦醫自作主張!害得她沒了從前躲清閒的好時光!

陳則安一看謝小盈的表情就猜到自己興許是壞事了,但如今對方已從才人升至美人,事情想來還有轉圜餘地。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下額間的汗,很老實地說:“臣進到尚藥局當差,如今也不過四年,很多人情世故不懂,若是哪裡做得不對,還請美人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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