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胡說八道(1 / 2)

小宴/文

過往幾年, 林修儀雖用過幾回邀寵的手段去請宗朔,但大多都是比較柔和的,帶著詩情畫意的噱頭, 宗朔來與不來都並不怎麼傷及體麵。這一回她命內宦去報,用的是有“要事”的名頭, 以她在宗朔身畔這些年積下的情分,林修儀原以為,皇帝無論如何, 至少都會傳她見上一麵。

她在宮裡穿著打扮好,心裡盤桓幾次演練如何告這一狀。

然她萬萬沒想到,天未黑, 內侍省便打發了一個小宦官過來回話:“陛下去了皇後處,說改日得空了再來看修儀。”

林修儀一口氣被堵在胸口,半天上不來,她斜坐在軟榻上, 臉色都白了幾分。如是旁人她還能私下裡爭風吃醋,偏偏對方是皇後,一頂中宮的帽子蓋下來, 林修儀連一丁點不悅的情緒都不敢有,強忍著道了聲知曉,喊了宮人拿賞錢, 把內宦趕緊送走。

但那份憋屈卻是實實在在的。

連著兩次了, 她算計好的事因著皇後的緣故打了水漂。林修儀既不能惱,更不得怨, 硬生生吞下那份不甘。她扶著引枕喘著氣, 宮婢錦書見了, 趕忙倒了一碗熱茶遞上去, 寬解道:“修儀莫急,這是趕巧遇上皇後了,陛下既然打發人來,便說明心裡是惦記著修儀,興許明日就過來了。”

“我不急,不急。”林修儀為自己分辨著,可那份鬱氣卻真實的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錦書觀她神色,有些緊張,“修儀怎麼臉色這樣差?可是不舒服?奴使個人去尚藥局,傳個司醫過來吧。”

“糊塗!你是要害死我嗎?”林修儀急切地罵,“我與謝氏爭風,陛下尚且不容。這若傳出去,說我對皇後有妒忌之心,你當我還活得下去?快歇了你的愚蠢心思吧。”

錦書被罵得白了臉,不敢再寬慰,隻能杵在旁邊,眼看著林修儀臉色頹唐。

宮中的寵愛便如一季的風。

風順著你吹時,再嬌嫩的花兒都能開得豔絕芬芳。林修儀在宮中雖年紀最長,可錦書從她的臉上一貫隻能看到女人被滋潤後的飽滿與光澤。她在帝後麵前表現得再謙卑,人人都讚修儀一聲本分,從不會因此就看低了她。

錦書記得飛霞宮風頭最盛的時候,林修儀跟前掌事的宮婢還不是她,而是錦雲。錦雲生得溫順甜美,做事乖巧,林修儀一貫信賴她。也正是這份信賴,後麵林修儀得了機會,把她舉薦到了陛下身邊去。錦雲得了臉,如今雖還住在飛霞宮,卻已是陳才人了。

陛下隻是月餘不曾踏入飛霞宮,這風便轉了向。短短的冷落,花兒眼見著就枯萎下去。錦書輕輕給林修儀揉著脊背,幫她舒著氣,因二人離得極近,她已能從林修儀的眼角看到細細的紋路,女人的頹態,便悄悄藏在了這裡。

林修儀不得恩寵,陳才人更不敢肖想聖恩。她謹小慎微,無事連門都不出,老老實實地把自己關起來,生怕礙了誰的眼。

朝花已過季,蒲草亦無生。

錦書暗中唏噓,沒敢多說什麼,見林修儀神色轉好,悄聲從她身邊退了下去。

凰安宮中。

因天未暗宗朔便來了,顧言薇沒想著他到得這樣早,有些倉促地命人去交代晚膳。宗朔倒是沒那麼挑剔,攔下了宮人,“不必這樣麻煩,多一雙朕的筷子就罷了。難道朕平日不來,你這個皇後的膳食還有人會慢待嗎?”

顧言薇笑著解釋:“是臣妾近日吃得清淡,怕不合陛下胃口,還是叫他們再添幾樣吧。”

兩人到次間裡坐下來,照舊是先互相交流一番前朝後宮的事。

宗朔決定不這麼早給皇長子開蒙的事,是一早就和皇後說過的。這件事不僅僅是為了駁英國公一族的麵子,更是為了讓皇後安心。顧言薇自然領受皇帝恩情,很鄭重地道了謝。

既說到了楊淑妃身上,顧言薇猶豫須臾,還是在用膳前,把謝小盈與楊淑妃往來的事原原本本和皇帝說了。她自詡描述得公正,底下人如何回稟,她也沒有添油加醋。

隻是將其中自己的一些顧慮告知皇帝,其餘的便由宗朔自己定奪。

顧言薇還特地表明自己的立場,“臣妾看謝妹妹,她一向是懂事本分的,論起來與楊淑妃的性子很不相同,兩個人不是一路的。若不是陛下同臣妾交代過謝家底細,她與楊淑妃往來一二次,臣妾也並不多心。隻是茲事體大,倘或其中是謝家對女兒有什麼特殊交代,亦或者英國公一門想施恩拉攏謝氏……臣妾還是覺得應當告與陛下知曉,好叫陛下有個準備。”

宗朔臉色果然沉下去。

他手指握在羅漢床一側的木雕上,指腹反複摩挲,雖一言不發,卻眼看著是存了揣度估摸的心思。

顧言薇默然陪著,一時不敢多話。直過了不知多久,她才聽宗朔淡淡地說了一句,“朕改日去審一審這個謝氏。”

單是一個“審”字,顧言薇便知道皇帝這已是起了疑心。謝美人這開春以來的獨寵,怕是眼見著要到了頭。

她在心裡不免替謝小盈有些可惜,年紀輕輕的好姑娘,偏生行事如此莽撞,這真是把天家日子當作市井人家過了。這份可惜之餘,顧言薇還藏著一些慶幸。

謝氏既不願為她育子,那這女子本就是一枚無用之棋……倒不如就由得陛下除了謝氏。

……

後宮女人是如何在她身上動了心眼,謝小盈是一概不知。

然而她翌日晨省,還是從眾人頻頻矚目的眼神裡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

尹昭容是料定了皇後與林修儀都會各自對著謝小盈出招,今日純是來看個笑話;林修儀與胡充儀則懷著一副看你秋後螞蚱、蹦躂到幾時的咬牙較勁;皇後雖勉強忍耐住了,但她目光三五不時就對著謝小盈露出幾分憐憫,還是落了痕跡。

其餘人雖沒有多深刻的想法,但聽說謝小盈這樣光明正大與玉瑤宮的嬪妃來往,也不免生出些忌憚與警惕,總覺得她要聯手楊淑妃,搞出什麼大戲。

謝小盈茫然地折返清雲館,關起門來,她才對著蓮月悄悄犯嘀咕:“今天怎麼回事?陛下也有陣子沒來清雲館了,大家怎麼又開始怪模怪樣地盯著我看?我今天穿著不合宜嗎?”

蓮月亦是察覺了幾分,她盯著謝小盈看了一會,忍不住問:“娘子,你不會又悄悄把素袴脫了吧……”

素袴其實就是個打底褲,哪怕長裙逶地,女子都要在裙子裡再穿一條素袴,上至腰腹,下至靴筒,好將一雙長腿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免得走光。眼見著要五月了,延京的天氣也愈來愈熱。謝小盈頭一回在古代過夏天,雖然胸口還能穿個坦領的短襦吹吹風,隻是厚重的長裙裡再加一條褲子,謝小盈就有些受不住了。

這幾日她過了晌午就很堅持地把打底褲脫了待著,反正裙子那麼長,拖在地上還有少說三四寸,誰會看到她的腿啊?

謝小盈今日出門前,借著方便的功夫,又把素袴直接給脫了。

她被蓮月這樣提醒才想起來,於是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錯愕地反問:“這真能看出來?”

蓮月聞言立刻就急了,她原地跺腳道:“娘子怎就這樣不聽勸!這要是被皇後殿下看出來,申飭娘子有違風化可如何是好!?”

謝小盈還有些將信將疑,她今日穿了條顏色極深的棗紅裙子,因用得是錦,所以質地厚重,她特地走到陽光下看了一會,不可能看出來她光著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