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端陽宮宴(2 / 2)

蓮月總算放了心。

等到了五月,延京城裡的溫度就算是入了夏。

宗朔先前賜下的輕容紗被派上了用場,被謝小盈拿去製了好幾件夏衣。

輕容紗料子輕薄透明,宛若蟬翼,比謝小盈在現代穿的防曬衣還透氣涼快。天氣熱了,謝小盈就單穿一件薄紗衫子,搭個齊胸裙,坦坦蕩蕩露著肩臂,不要更舒服。若出去見人,她就隨意地搭一條素絹帔子略作遮掩,免得被人挑理。

偏就是女人這樣半遮半掩的風情,讓宗朔愈發挪不開眼。他還是頭一回見宮中女子如此大膽裝扮,真要說突破禮教,謝小盈露出來的隻是手臂而已,但正是這纖白手臂在輕紗之下若隱若現,愈加令人心神蕩漾,浮想聯翩。以至於宗朔每回到清雲館,都有種失控般的情/欲想要宣泄。

謝小盈並沒想到是她穿衣風格的緣故,隻當皇帝身強體壯、龍精虎猛,還忍不住悄悄附耳,誇讚了宗朔幾回。

五月初五,皇後在凰安宮內設了端陽節宴,邀了六宮嬪禦一道來慶賀。皇帝湊巧得閒,也賞臉出席了。他原本與皇後坐在一處,但遙遙又瞧見謝小盈這幅打扮,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皇後此番很有巧思,她將端午的筵席設在了後殿外頭的廊亭裡,沿著廊亭設了幾張方桌下去,令宮嬪不必拘身份,隨意圍坐了。凰安宮內有個不大的池塘,顧言薇讓人往水裡放了幾盞浮燈,飄搖在荷葉之間。天色半明半暗之間,頗有幾分景趣。

因楊淑妃的禁足尚未到時候,她依舊缺席了。所以謝小盈直接占了她的空位,剛好與甄美人和蘇寶林坐到了一起去。皇帝頻頻投望過來時,謝小盈正低著頭在編五彩繩,絲毫未有察覺。反倒是坐在她旁邊的蘇寶林,因正對著皇帝方向,幾回抬頭剛好撞到皇帝視線,她本就膽小,此刻半嚇半羞,整張臉都有些發紅。

她小心翼翼地在桌子底下用小腿輕輕撞了謝小盈一下,提醒道:“謝美人……陛下似乎在瞧你。”

“什麼?”謝小盈一門心思都在玩彩線,壓根沒注意聽蘇寶林的話。

這東西讓謝小盈想起她讀小學初中時,學校門口賣的彩色玻璃繩。那會她有家裡長輩來接送上學,所以沒什麼零花錢,很偶爾才能攢幾塊錢,去買兩包編個手串玩。那時候女同學之間很流行一起編手繩,她最沉迷的時候,上課都忍不住偷偷在底下編。體育課一到自由活動,她也能從校服口袋裡摸出一個半成品,拉著關係好的同學坐到領操台旁邊去玩。

要不是皇後組織端午團建,她都忘了自己還有這一門“手藝”嘞!

蘇寶林不太敢大聲說話。

她是成元三年從蜀郡挑出來的采女,門楣低,隻是尋常良家,沒怎麼學過官話。雖然進宮後學了一陣子,但發音不算完全標準。她在玉瑤宮住,有楊淑妃這樣一個名門淑女比對著,時常還會開口挑刺,蘇寶林愈發膽怯,人多的時候,她向來是能不吭聲就不吭聲。

見提醒了謝美人一回,她還沒聽到,蘇寶林就不敢再說第二次了。

反倒是甄美人聽見了一耳朵,心念微動,忍不住回首,迎著皇帝的視線望了過去。

甄美人今日也是特地打扮過。

素日裡她被壓在玉瑤宮,知道被皇帝厭棄,從不敢招搖,更不期許得寵。但楊淑妃難得被禁足,甄美人忍不住想,她不跟著楊淑妃,皇帝會不會忘了她身上有這樣一層關係,興許改了主意呢?

她大著膽子,與宗朔雙目對視片刻,然後趕在皇帝有反應之前又轉回了身子。甄美人很謹慎,她不想做得太刻意,既怕被皇帝察覺後弄巧成拙,更是怕謝美人發覺,會找楊淑妃告她的狀。讓皇帝注意到她之後,甄美人就不敢再有任何舉動,反而替蘇寶林再次提醒了謝小盈一回,“謝妹妹,陛下一直在看你呢。”

謝小盈這才回過神,扭頭望向最上方的主桌。

果不其然,宗朔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眼神裡有點調侃意味。

謝小盈有點納悶,皇帝這什麼意思?

她倒了酒,朝皇帝遙遙相敬了一杯,自覺儘到了情。然後低下頭,又開始編五彩繩了。

整一個端午宮宴,嬪妃們各懷心思,手段儘使,唯獨謝小盈,專心致誌地玩繩子,不負她自己所望地編了個手繩,當作伴手禮帶回清雲館了。

宗朔立在廊頭,看著謝小盈告退的腳步比誰都快,一時恨得有些牙癢癢。

皇後看出來今天嬪禦們大展身手,各自都有些期盼,因此她沒打算在這一日留皇帝,尋了個疲乏的借口,很大方地問:“陛下想去哪位妹妹宮裡?”

宗朔想都沒想地回答:“朕還是去清雲館吧。”

顧言薇輕輕一笑,隨即說:“謝妹妹怕是身上不便呢,陛下要不去看看金婕妤?金婕妤說她們新羅也過端陽,還親手製了艾草糕,今日獻給了臣妾。”

宗朔愣了一秒,難怪謝小盈今日對他顯得有些愛答不理,原來是身上不諧,有意疏遠,免得被他想起來……果真一如既往的懂事。

“罷了,朕還是回金福宮吧。”宗朔改了口,“皇後今日這宮宴辦得實在不錯,好好歇一歇,朕明日來看你。”

說完,宗朔也沒多逗留,徑直離開了。

顧言薇目送皇帝離去,心裡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實在沒想到,謝小盈竟能盛寵如斯。與楊淑妃來往一事平安脫身就罷了,皇帝說這其中有林氏手筆,顧言薇將信將疑,但還是認了。可顧言薇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皇帝待謝小盈,竟到了一時不能親熱,便連其他嬪禦都不肯入眼的地步。

金婕妤昔日在宗朔跟前也是能與林氏平分秋色的寵愛,怎會毫無征兆地就凋零了?

顧言薇一夜鬱鬱,睡得很不安慰。

直到翌日清晨,尚儀局女官來送彤史,她才終於露出了笑意。

——皇帝昨晚在金福宮召了玉瑤宮美人甄氏。

在彤史簿子上用了印,顧言薇臉色久違地笑出暢快之色。她打發尚儀局的人退下去,令宜茹傳了李尚宮來,很快就布下給甄美人的賞賜,命李尚宮親自往玉瑤宮去一趟。

送走了李尚宮,宜茹很是納罕,“娘子,甄美人得幸,您有什麼可值得高興的?她也好,謝美人也罷,不都是楊淑妃門下走狗?”

顧言薇有些克製不住,揮手屏退左右,獨自一個坐在內間裡,嘴角上揚地待了好一會。

她並沒有對宜茹解釋,隻因她心裡的想法,實在大不敬。

都說二桃殺三士,如今隻皇帝一個“桃”,便足以殺三士了。

以顧言薇所見,謝美人過去能與楊淑妃一係走得近,那是因為楊淑妃等人俱是無寵,對她沒有威脅,隻有助力。而今甄美人能在陛下跟頭露臉,謝氏如何能容得下她?自然要先窩裡鬥了。

謝氏與甄氏相爭,楊淑妃就定要從二者裡選一個保下。若選甄美人,楊謝必要反目成仇。可若選了謝氏……楊謝之間,誰為帥者,還不好定論呢。

顧言薇起了身,親自走到窗前,把麵南的窗扇給推開了。日光肆無忌憚地傾瀉進來,她隻覺心頭大快,那日在崇明殿裡被皇帝駁了意的無名憋悶,還有聽宜茹說萱辰被謝美人除去的煩鬱,總算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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