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朔忙上前親自扶起,哥倆一打照麵,宗弛咧嘴笑起來,立刻親昵地喊:“阿兄。”
宗朔也笑,歡喜地攥著弟弟小臂,急迫問:“謝夫人可到了?”
宗弛的笑容僵了一瞬,掛了臉,“阿兄拿我當什麼?我千裡迢迢回京一趟,你不問我累不累苦不苦,倒先問起商人婦??我與阿兄分彆這才一年半,堂堂嫡親弟弟,還比不過一個商人老婦了?”
“……”宗朔被數落得尷尬,忙解釋,“朕不是那個意思……”
豫王好大不高興,他騎馬磨得屁股疼,一身錦袍都臟了,冠也歪了,頭發還亂了。誰知他這個皇帝阿兄變成了色鬼,為著兩年前還看不上眼的粗鄙民女,絲毫不顧兄弟情誼!
宗弛斜眼看皇帝,嘲弄道:“陛下先不是還看不上謝家?若非有臣保薦,那謝氏女如今不知嫁給哪個農夫呢。陛下不好生感激臣的毒辣眼光,倒把臣當你內侍省的花鳥使,專管服侍采女不成?”
宗朔被弟弟一通臊,臉都快紅了。他背著手,隻能拿帝王氣魄來壓人,“大膽!你怎麼與朕說話呢?”
“哼。”宗弛和宗朔是一處長大的兄弟,他二人年紀近,同是懿德皇後所出,且先前懿德皇後膝下還有一位長子,被立過一回太子,隻可惜後來歿了。所以宗朔宗弛最小的時候,還沒分出這些身份上的尊卑,是親近慣了。
眼下宗弛故意與宗朔鬨彆扭,宗朔理虧,竟也沒什麼辦法,隻好賠了個不是,“朕並非不關心你,你也彆拿那些汙糟話說珍婕妤。她有孕了,懷著朕的孩子,朕子嗣單薄,看重她一些,難道不是人之常情?”
豫王聘王妃至今已大婚六年,膝下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女,另有側妃所出子女不提。
兄弟兩個這樣比起來,倒確實顯得宗朔子息不大行。
宗弛隻好收了折騰,“好吧好吧,為著臣的小皇侄兒,臣就不與陛下計較了。”
“這麼大年紀,慣愛出洋相。”宗朔拿弟弟沒辦法,還是忍不住教訓兩句,接著宗弛就老實說了王妃領謝夫人回藩邸休整,隨時都可進宮的情況。皇帝滿意頷首,“那便安排在明天吧,勞累你與王妃了,朕明日賜宴為你們接風,你們夫妻也來素煙宮住就是了,朕令常路為你們安排。”
宗朔最關心的事既定了,兄弟兩個還是把話題又拐到了國事上。這回豫王主持水壩興修極為成功,去年汛期安然無虞不必提,今年的春汛已過去,豫王的通渠項目也做得好,春灌大順,夏汛無憂,宗朔極為滿意。
兩人聊了一整個下午,宗朔見豫王麵露疲色,這才鬆口,放人回府休息,明日再來離宮。
既得知謝夫人入了京,這份大“驚喜”可算能告訴謝小盈了。
宗朔一刻也按不住,扭頭就去了景延殿。
他才踏入大殿,便聽到內室胡琴聲響,謝小盈果然又傳了內教坊的舞姬!
宗朔這次沒什麼心理包袱了,他笑意盎然地從屏風繞了進來,打斷了舞姬的表演。
那舞姬是第二回來給謝小盈獻這段舞了。
原先她猜測珍婕妤是想拿她獻給皇帝固寵,卻不想端陽節宴趕上皇帝發怒,這心思便已然淡了。
沒想到珍婕妤又傳了她們兩回,且每一回都隻點她出來跳。息了的念頭又鼓噪起來,演昭君的舞姬便忍不住想,珍婕妤還是想薦她的,隻是需要時機罷了。
冷不丁聽聞宮人傳報陛下至,那舞姬的心跳頓時加快起來。她折身跪於地案,雖垂眉順目,卻姿態柔婉。習舞的女子最妙的便是身條兒,她知道自己什麼樣子是最誘人的,自然擺出了頂柔順漂亮的身段。
隻皇帝眼神壓根沒落在她身上,直衝著謝小盈過去。
沒等謝小盈行禮,他便上前抓住了對方的手,“盈盈,朕有個好消息要說給你!”
謝小盈正抱著肚子搞胎教,想給腹中孩子予以藝術的熏陶,沉浸在優雅的歌舞之中。沒料想被皇帝半途打斷,很是掃興。她與皇帝挨著羅漢床坐下來,對“好消息”不為所動,隻說:“陛下,先讓妾把這一段舞賞完可好?”
那舞姬聞言有些激動,果然,珍婕妤這是在為她鋪路。
宗朔這才掃了眼跪在下首的舞姬,他想著左不過是哄謝小盈高興,喜上加喜也沒什麼,便由著謝小盈的意,令那舞姬繼續表演了。
謝小盈一邊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一邊心滿意足地將最後那段舞看完。雖然已是第三遍看,但這段思鄉愁緒的舞確實編排得精妙,每每都能牽動起她的情緒,令人心神激蕩,值得N刷!
舞姬跳完,再度欠身行禮。
謝小盈很給麵子地鼓了鼓掌,還扭頭與皇帝說:“陛下,是不是很好?”
隻宗朔看著那舞姬麵紅眼媚,一個勁兒地悄悄拿視線偷偷勾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雖說內教坊的歌舞姬都是默許給皇帝選的女人,端看他能不能入眼……可這舞姬竟敢大膽地在謝小盈麵前作此姿態,莫不是活膩了??
正轉念間,宗朔又聽謝小盈竟為這舞姬說話,便愈發覺得不對勁了。
他改為望向謝小盈,沉默地打量起人來。
難道……這舞姬是得謝小盈的授意才如此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