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宗朔長長歎氣,“你就非要與朕這般嗎?”
謝小盈頭都不抬,“臣妾隻是恪守宮規,不知哪裡還令陛下不滿?”
宗朔往前邁了一步,不管謝小盈怎麼想,強勢地去抓起謝小盈的手,“朕讓蓮月進宮,都不能令你開心一二,叫你原諒朕的一時之過嗎?”
“臣妾沒有怨懟陛下,但陛下今日聖恩開赦,臣妾確實是十分感激。”
宗朔被生疏的口吻激得又有些著惱,然而謝小盈這樣的把戲實在重複了太多次,宗朔怒意剛生出半點,他便忽然反應過來。謝小盈這是明知自己不想聽什麼,故意用這種口吻來刺激他。宗朔索性不再與謝小盈兜圈子,他直白道:“朕今日要留下來。”
謝小盈愣了一瞬,抬起頭,宗朔果不其然從中捉到了女人的三分驚愕。
但隻是須臾,謝小盈便收回目光,溫和地應道:“當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留宿頤芳宮,臣妾定謹慎侍奉。”
說完,謝小盈就同從前一樣,喊了趙思明去傳膳,自己陪著宗朔回到了正殿之中。
謝小盈看到宗朔身上沾了些陪無憂用膳的飯點子,甚至還主動道:“陛下可要更衣?臣妾喊人進來伺候。”
宗朔不置可否,謝小盈就立刻傳了香雲香浮。
兩人短暫分隔開,謝小盈兀自去喝了口水,平了平心情。
早晚還是會有這樣一天,她是皇帝的妃嬪,宗朔要傳幸,為著保命,謝小盈也不可能拒絕。然而她如今的心境卻與從前大不相同,謝小盈終於領會了近乎靈魂出竅的感覺,她完全可以接納這具軀殼的卑微與臣服。
一枚硬幣,擲到半空的時候,你就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她要的是靈魂的尊嚴,孩子都生過了,這具身體,便隨便拿去給宗朔糟蹋就是。
兩人用了晚膳,宗朔沒話找話地說了幾句,見謝小盈興致缺缺,果不其然他就說要就寢。宗朔眼神裡的試探幾乎令謝小盈想要笑出聲了,他以為她有多大的膽子?皇帝禦幸,她難道還會誓死不從嗎?
謝小盈洗沐後很平靜地躺在了床上,提前就閉上了眼。
不多時,她聽到宗朔緩慢地靠近。
“盈盈……”宗朔大約是看到了她死魚一樣躺在床上的姿態,聲音裡透著點心虛。
謝小盈一動沒動地躺著,見宗朔半天不過來,才睜開眼。
宗朔就立在床畔,他換了寢衣,神情複雜地望著床上的謝小盈。
謝小盈故作懵懂,“陛下,怎麼了?”
宗朔不自覺地將手攥成拳。
再沒有比這樣更能羞辱一個男人的時刻了,他心悅的女人,用一種沉默的方式對抗他的親近。宗朔甚至情願謝小盈直接將他推出去,也好過讓他看到自己在謝小盈心中,竟是這樣的低劣之人。
他不是沒與謝小盈感受過抵死纏綿的興奮與巔峰,她快活時、喜歡時、想要時,都不是這樣的姿態。
她會用期待的目光等待他,會用鼓勵的話語在他耳邊反複呢喃,像某種咒語,令宗朔情不自禁地去配合她的節奏,滿足她的需求。
可如今,她不肯,卻不明白地拒絕他。她故意把自己放到這樣被動的姿態裡,好讓他知道,她已剝奪了那些他曾擁有的親密繾綣。
宗朔鼓起勇氣,才能迎上謝小盈的目光,“盈盈,你若不願,朕……不會強迫你的。”
謝小盈笑了,隻她笑得讓宗朔更慌張。
“哪有願與不願?”謝小盈輕聲說,“伺候陛下,原就是臣妾的本分。”
宗朔沉默下去,他當然知道什麼是本分,可比起本分,他更在意的是與謝小盈之間……曾經的情分。
大約是軟話說得多了,賠禮也賠得多了。宗朔隻覺自己沒什麼話不能與謝小盈直言,他索性掀起被子,挨著謝小盈坐了下來,“盈盈,朕知道你是想懲罰朕,沒關係,你再冷著朕,朕也都受得住。”
說完,他吹熄了帳子外的燈。黑暗之中,他摸索著靠近,伸臂將謝小盈攬進了懷裡。
謝小盈沒有掙紮,但也沒像從前那樣緊緊貼上來,就這樣僵硬地任他抱了一會。
片刻,大約是確定了宗朔沒有任何想要進一步的打算。謝小盈很輕地翻了個身,改為背對宗朔。
宗朔並沒惱,他的下巴自然而然地抵在了謝小盈的頭頂,將人抱得更結實了一些,“盈盈……等你再為朕誕育一個孩子,朕就封你做貴妃,好不好?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朕都會喜歡。皇後的身體不大成了,朕若廢她,隻會對你無益。你且屈居貴妃之位幾年,朕會好好維護你,必不令你再受從前之辱。”
這時的謝小盈,並沒聽出宗朔這番話裡尚有幾分未竟之意。她隻說:“陛下,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臣妾忝居九嬪,已是感激不儘,請陛下不必再為臣妾謀劃這些了。”
而這時宗朔也並沒想到,皇後的壽數已不長了。
他低頭吻在謝小盈的腦後,執著道:“原諒朕吧,盈盈,朕真的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