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盈拍無憂撅起來的屁股,“你爹爹忙還能記得來看你,你就更該多和爹爹親熱了,以後不許這樣說話,知道了嗎?”
教訓完,她才抬眼,朝叉腰氣結的宗朔輕笑,“陛下進去看看珩兒吧,他醒著,正發怔呢。”
宗朔拿這母女兩個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好集中精力,去與年幼懵懂的兒子培養感情了。
……
啟程沒隔幾日,便是宗珩的兩歲生辰。
因周歲在謝小盈的堅持下未曾給宗珩大辦,宗朔始終想尋個機會,為他慶一慶,更重要的,則是在朝臣前表露出自己對幼子的重視。
謝小盈不大同意,卻在這件事上有些拗不過宗朔的堅持,隻好任他在禦船之上大開筵席,將隨扈的官員傳來登船宴飲。
宗珩雖然已經兩歲了,性子卻與無憂顯得不大一樣。無憂早早就學會了說話,且表達欲旺盛,很愛對著父母撒嬌,哪怕說的話讓大人聽得不明不白,無憂也始終堅持著阿巴阿巴。
但宗珩至今,都是個偏沉默的性子,若非餓極了、困極了,偶爾哭鬨兩聲。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定定地對這個世界觀察,像個冷峻的旁觀者。
謝小盈起初十分擔心孩子的性格有問題,好在宗珩十分愛笑。不管是她來逗,還是宗朔來逗,宗珩都會給麵子地咯咯樂兩聲。他也知道與姐姐親近,在船上兩個孩子一起睡,一覺醒來,宗珩都是抱著姐姐的手,有時候是啃在嘴裡,有時候是壓在臉下頭。無憂抱怨手上都是弟弟的口水,宗珩就咧著嘴,露著小乳牙,笑出罪魁禍首、死不悔改的風采。
生辰這日,宗朔讓乳母將孩子抱了過去,在朝臣跟前露了露臉。
宗珩竟很給他爹撐場子,一貫不愛說話的性子,到了酒席上,卻主動喊了一聲“爹爹”。宗朔高興壞了,當眾抱著兒子掂了兩把,才讓人把孩子抱回來。
當晚,宗朔帶著幾分醉意回到謝小盈的船上,停不住地誇宗珩聰明懂事。
謝小盈無奈,她已經習慣了宗朔這個看自己孩子怎麼看怎麼好的畫風了,隻是宗珩到底身份不一樣,謝小盈仍提醒他道:“這種話陛下與我私下說說就是了,千萬彆和旁人講,珩兒這麼大了,都還不怎麼會說話。陛下到外頭去誇,旁人反倒愈加笑話珩兒。”
“哎,你不懂。”宗朔得意極了,“這叫貴人語遲,他命格好,晚兩年說話不礙的。”
謝小盈無語,無憂當時開口早的時候,宗朔可不是這麼說的,當爹爹的,哪能這麼雙標?
宗朔心情好,拉著謝小盈還商量:“朕來的時候不是還應允了你,要帶你和無憂下船沿途去轉一轉、開開眼界?朕今日看過輿圖了,船行再有十餘日,便能到豫王藩地邊界上。朕打算讓船靠岸停幾日,帶你們母子三個,一道去看看豫王。”
謝小盈聽著便心動,出門一趟,若能多去幾個地方玩兒自然是好。
尤其這一路憋悶,無憂恐怕待不住,能叫小孩子看看萬裡江山,也不乏是件寓教於樂的好事。
隻她心動沒幾秒,聽到乳母在隔間裡哄宗珩,很快又冷靜下來。
單是今日讓宗珩出去見那麼多外人,她心裡就頗擔心了,再帶這麼小的孩子下船去,若有個水土不服,古人醫術有限,孩子身體出狀況怎麼辦?
她便道:“陛下若要去見豫王,不如就單帶無憂去吧?她五歲了,我讓薛媽媽照顧著,應當出不了什麼大事。正巧陛下帶她散散心,免得她總掛記著表姐的事,鬱鬱寡歡的。珩兒還小呢,我留在船上照看他,彆叫他出去顛簸了。”
宗朔一聽就笑了,“你這糊塗賬,怎麼算的?朕是為著無憂才去見豫王嗎?自然是為了咱們珩兒。豫王是朕的親弟弟,最忠心不過。朕的算計考量,要有他知道,朕才能放心。珩兒年紀尚小,正該與他四叔培養感情的時候。他四叔家裡兄弟也多,彼此認識認識正好。”
“……”謝小盈聞言短暫沉默,宗朔的暗示再明白不過。
宗珩才兩歲,難道宗朔現在就考慮起未來儲君的安排了?
她抬眼望向宗朔,心裡一陣茫然,太子之位,乾涉地固然有她與家族的地位和未來,可更重要的,難道不應該是與江山天下、黎民百姓嗎?宗朔怎麼這麼輕易就拿定了主意?
她忍不住鄭重規勸:““陛下,這才兩歲的孩子,哪能看出什麼日後的成就?茲事體大,陛下大可不必現在就做出決定來。等孩子們再長一長,讀了書、進了學,看看他們品性與智慧,你慎重考慮過再定也不遲啊?”
宗朔本是酒意上頭,正熏熏然,聽謝小盈冷不丁這麼嚴肅的一番話,霎時間便清醒了過來。
他第一反應本是覺得謝小盈還沒明白他要許給她的究竟是什麼,可仔細咂摸對方這番勸諫,謝小盈又是清清楚楚地領悟到他的意圖了。這樣的情況,她還想要他考慮什麼?
宗朔詫異地望著謝小盈,她言辭裡的謙遜與推讓都不曾作假,女人眼神裡的真誠那是再昭然不過的了。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想,謝小盈總不會是覺得,若宗珩沒有繼承大統的本領,他還會考慮宗琪或宗璟吧?
宗朔不得不把話挑明了,認真說:“盈盈,朕若來日立你為後,珩兒便是咱們的嫡子,他繼承朕的江山乃是名正言順,任何其他兄弟若妄圖染指,那都是謀逆的重罪,朕絕不會輕饒。珩兒長大或有不佳之處,朕都會悉心教導,循循善誘,即便真有什麼意外,朕不得已要立旁人,那也必定是朕與你其他的孩子,這就端看朕與你有多少福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