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自然不敢違抗皇後之命,見女兒與公主玩得好,也頗為欣慰,於是順理成章地應了下來。
雲姍頭幾日還有些怕,但謝小盈安排她與宗瑤住到了一起,兩個小姐妹朝夕相處、抵足而眠,謝雲姍很快適應下來,也沒有起初那麼生疏了。
宗瑤沒想到雲姍表姐願意為了自己,與母親暫時分開,獨自留在彆苑中,愈發感動,對這個小表姐也更親密了。
遇到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能記得給雲姍留一份。就連宗朔給公主賞賜,都會額外記得給謝家的小娘子留一份。
兩個女孩很快變得如膠似漆,整日形影不離。
一日,宗瑤與雲姍在園子裡與幾個婢子一起玩捉迷藏。
輪到宗瑤來找人,她捂著眼,站在原地,乖乖地倒數十。
雲姍提著裙子飛快地跑開,躡手躡腳的找了個假山躲了進去。
她屈身鑽進了假山的山洞中,一路弓腰穿行。卻不想,從假山的另一端鑽出來,她竟直直地撞上了一個人。
謝雲姍抬起頭看了眼外頭的男孩,晃神須臾才認了出來。
……大皇子?!
她慌張地捂住嘴,作勢就要跪地行禮。
宗琪眼疾手快地撈住她,往她身後看了兩眼,奇怪地問:“小娘子,你怎麼一個人……從這裡鑽出來?”
謝雲姍臉色有些發白,她雖然跟著公主在離宮住了許多日,但除了皇後誕育的三皇子,她平日不怎麼與其他人接觸過,就更彆提大皇子了。她是聽母親說起才知道,原來大皇子並非皇後所出,隻是暫時為皇後姑母所撫育。
還有很多更複雜的身世故事,母親含糊地說了一些,講得不明白,謝雲姍並沒有聽懂。
但她記住了母親最後的叮囑——要離大皇子遠一些,更不可觸怒大皇子。
她期期艾艾的,低聲囁嚅著回答:“我……民女與公主在嬉玩,我們玩捉迷藏……”
宗琪眼睜睜看著剛剛還神態自若的女孩,一遇到自己,竟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他能從謝雲姍的眼神裡看到那種昭然的警惕,是那種提心吊膽的緊張,仿佛一個借居寄命之人,一丁點風吹草動,都會令她敬畏難言。
女孩眼底的恐慌,讓宗琪一瞬間感同身受。
他永遠記得母親薨逝那一天他的心情,明明是他自小長大的玉瑤宮,卻一瞬間如同深淵之籠,宮廊下每一個人的腳步聲,都讓他草木皆兵般驚恐。
宗琪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要把心頭的鬱氣一起吹走。
他比女孩高出大半頭的身子,為了安慰謝雲姍,他不得不紮個馬步,屈下身子,才得以平視上謝雲姍的雙眼。
“小娘子,你不要這麼怕我。”宗琪將自己的語氣放得十分平和,“我是瑤瑤的阿兄,你是瑤瑤的親人,便也算是我的親人。以後見到我,你和瑤瑤一樣喊我阿兄就可以。”
謝雲姍懵懂地迎上宗琪的目光,當一個人努力釋放善意的時候,另一個人往往能有所感知。
她飛快的心跳一點點放緩下來,雲姍與宗琪黑亮的瞳仁對視,好半晌才點了點頭,試探地喚:“……阿兄?”
“乖。”宗琪朝謝雲姍微微笑了笑。
他撫平她的緊張,就如同撫平了自己心頭的褶皺。
那些褶皺底部的陰霾,也因此得以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