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字剛落, 便有哭喊聲響了起來,幾人對視一眼,放下手中的東西, 全部往外去。
到了鋪子門口,卻見對麵一家賣雜貨的老夫婦摟著一個中年婦人, 兒啊, 心肝兒的喊, 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小娘子在不停的抹眼淚。
就有旁邊鋪子的人出來說了, “早前曾聽說孫老丈的幼女曾遠嫁異地,偏不巧的前頭幾個兒女到了中年皆因病去世,如今這幼女回來, 孫老丈老兩口倒也有個依靠。”
喬妹兒就點頭, “哎喲,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兒!”
這孫老丈兩口就在她家鋪子對門,老兩口待街坊們都和和氣氣的。
過了兩日,喬妹兒從街坊們的閒聊當中得知, 前日那中年婦人果真是孫老丈唯一的還活著的孩子了,那年輕小娘子也是如今這位孫娘子的獨女。
據說孫娘子是與前頭的夫家和離歸來,還帶走了女兒,想是前頭夫家家資頗豐, 因而母女倆回來不過兩日, 倒有四頓在外頭點餐吃。
那位如今改回母姓,名叫孫媚娘的小娘子更是日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發釵鐲子一個不落,打鋪麵而過,隱隱有香粉味道拂過。
到底親人相聚是好事,喬妹兒隨大流的與街坊們送了些自家做的吃食, 便將這事兒忘到了後腦勺。
等進了十月,早晚溫度更加涼了,中午倒是越發的和煦。
許是身子骨一日一日的變好,趙晚這幾日倒也得了些假,每日裡往返宮中與大公主府,身子骨越發的健壯,總不至於叫人擔心這麼小的郎君隨時會出點問題。
以前福雲巷的老鄰居們若是仔細辨認,倒是會認識他,可鋪子這邊的人基本連眼熟都不曾有的。
再加上十歲的孩子與接近十四歲的少年郎到底麵目也是有一些變化的,且他如今身為儲君,氣度儀態自是不凡,衣著打扮上——即便是出宮,那也是表麵樸素,暗地裡奢華的,料子很是不凡。
這般一來,即便是老鄰居,怕是也不敢將他和以往那個流著鼻涕到處跑,穿著布鞋的小羊蹄聯係上的。
半早不晚的,差不多還處於賣早食的時候,臘八在後頭幫忙乾些力氣活兒,因而今兒與客人撿饅頭收錢的,便隻有許巧娘一人。
這不,還剩一籠的饅頭沒賣完,不曾想趙晚便來了。
想著嫂嫂今日就在後廚,許巧娘正要打招呼,另一邊,孫媚娘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嬌聲道:“許小娘子,給我來一個饅頭,對了,你家今兒是什麼餡兒的?”
許巧娘歉意地朝趙晚笑了笑,而後看向孫媚娘:“今兒有豆腐餡的、萵筍餡兒的,還有鴨肉餡兒的。”
孫媚娘嬌俏一笑,視線滑過趙晚身上的料子,眼神閃了閃:“給我一個萵筍餡兒罷,早上吃鴨肉餡兒的膩得慌。”
趙晚視線滑過一旁碗中放著的那咬了一口的鴨肉餡兒饅頭,沒說什麼,半靠在門柱上,閒閒的等著。
許巧娘也沒有多想,將萵筍餡兒的饅頭遞給了她,“承惠四文。”
“哎呀,掉了!”孫媚娘翹著蘭花指,將腰間的荷包摘了下來,慢吞吞的取出四枚銅板,卻不妨手一滑,有一文直直的往前滾,直到趙晚鞋麵之前。
霎那間紅了臉,她美目含情,訥訥羞澀:“這位郎君,勞煩你……與我撿起可好?”
溫柔賢淑的女郎,自然是不可能在年輕郎君麵前蹲下身,且靠近人家腿去撿錢的。
作為這大宋朝唯一的儲君,且又被親爹塞了教導人事的通房,又有年長媽媽們的口述知識教導。
趙晚雖然沒有經曆過,但後宮妃嬪們在他爹爹麵前是如何表現的,他都心知肚明。
現下幾乎是一掃眼,趙晚便瞧出了她眼中水潤潤的情誼。
其實孫媚娘本也沒有什麼過激的想法,隻是與親娘到了外祖家之後,不妨聽到對門那家食鋪竟與宮中有些關係的傳聞。
前後一打聽,便足夠她理清這其中的關係。
雖不知道那些貴人們是何模樣,可今日過來買這饅頭……孫媚娘心中雀躍了起來。
她爹也算是縣裡的富商,家中做得正是那布匹生意,所以好料子也差不多是識得的。
眼下這位年輕郎君身上的料子可是貢品,即便不是宮中的貴人,那身世也是不俗的。
與她來說,能攀一個是一個,總不能像她娘這樣,人到中年卻又心中不安分,叫爹爹抓了個正著,隻能帶著她和離歸家。
雖說爹爹予了好些錢財不想叫自個兒過得艱難,可外祖家隻有一個雜貨鋪子,能有什麼出息?
趙晚冷冷的看著她從袖中抽出帕子,半掩著麵容,好似不曾聽到一般,直接指著蒸籠,看向許巧娘:“鴨肉饅頭與我一個。”
爹爹曾說過,這風度姿儀,該講的時候得講,可遇到了明顯要算計你的人時,當個睜眼瞎子便也罷了。
咱不好隨意的折騰人,可也不能被旁人隨意的算計。
孫媚娘一見趙晚不搭理她,反而取出錢來去買饅頭,頓時麵上尷尬不已,見他離開後,隻紅著臉站在原地,也不去撿錢。
許巧娘不知說什麼好,隻能輕聲提醒:“孫小娘子,您的饅頭錢還沒給呢!”
嫂嫂說家中哪哪都要花錢,一文錢也不能白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