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瀝瀝的落著, 壓彎了階邊新長出來的野草。整整積攢了一晚上的積水終於漫過第一階,在雨點的敲打下漾開波瀾。
栗花落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下醒過來的。
身上麻布衣服已經被雨水浸透,濕噠噠的黏在身上,她不適的皺起眉,一邊擰著袖子, 一邊往破敗的屋裡走。
這是非常傳統的日式房屋,暫時看不出年代, 幸好這屋子雖然外麵看上去已經荒廢, 裡麵房梁上還結著灰白的蜘蛛網,但至少在這樣的雨天裡不會漏水。栗花落在屋子裡轉了一圈, 翻出了半盆子小米和風乾的肉條, 屈指可數的蔬菜蔫蔫的散在盆裡,邊緣泛著不新鮮的黃。
盯著小米看了一會兒,栗花落忽然想起來, 轉身往外麵跑。
木階下的泥地裡雜草叢生, 翻倒的陶盆已經被雨水濕潤,旁邊一把黃澄澄的小米泡在汙濁的水中, 幾乎要和泥水融為一體。
栗花落歎了口氣,摸了摸隱隱作痛的後腦勺,走進雨裡把陶盆撿起來。
——這個世界的主角,是個溫柔又強大的人。
——在找到主角之前, 栗花落覺得還是先讓自己不被餓死比較重要。
她琢磨著抓了把小米, 然後切了兩三片肉乾, 撕了片菜葉子, 全部扔到洗乾淨的陶盆裡,往裡麵加點水,升起火煮飯。慢慢悶著鍋裡的小米飯,外麵的雨淅淅瀝瀝的落著,聽起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的,栗花落由衷的擔憂了一會兒會不會發洪水,忽然聽見外麵有動靜。
有人從屋子外麵走進來,雨水順著衣擺落在木板上,滴滴答答的聲音。
這屋子小的失去了所有可能的隱蔽作用,栗花落站在門口,稍微探出頭,就能看到站在簷廊下的人。——那是個身材修長的青年,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淺色的長發濕噠噠的黏在同樣濕噠噠的衣服上,如同她剛才所想象,不停有水順著衣擺滴滴答答的落下,很快在腳邊積成一灘。
“喂。”栗花落喊了他一聲。
“抱歉。”那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溫雅俊逸的蒼白麵容,他朝屋子裡的女孩笑了笑,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疲憊。似乎是擔心嚇到那孩子,青年停了一會兒,儘量放柔了聲音問道,“我能在這裡躲會兒雨麼?”
栗花落眨了下眼睛:“你進來吧。”
她啪嗒啪嗒跑回裡麵找出火石,把圍爐點著,點燃的柴火發出劈啪的爆裂響動,火光倒映在牆麵上,渡上一層溫暖的色彩,很快把在雨天略顯潮濕冰涼的屋子烘烤的熱乎乎。
“謝謝。”
雖然身上濕漉漉的,但是青年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徑自在圍爐邊坐下來,望著火焰發呆。他身上的水很快在周圍積成一灘,也沒有得到半點矚目。
沒有鐘表,雨天天色又暗,栗花落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間,隻能確定應該不是清晨。鍋裡的小米飯一時半會兒顯然沒辦法煮熟,她拉了拉黏在身上領口,覺得衣服上的濕氣全都浸到身體裡去,風從外麵一吹進來,整個人都冷颼颼的。
——以後怕不是會得風濕。
在青年對麵坐下來,相比對方巍然不動的鎮定,栗花落卻忍受不了等衣服自然風乾,她皺著眉頭,使勁擰著袖子裡的水,寥寥幾滴水落在火堆中,冒著白煙發出滋滋的聲。袖子擰完擰衣擺——這樣的作用其實也不大,如果不是這屋子裡還有個男性生物,她簡直想把衣服脫下來烘乾了再穿回去。
……話說這有換洗衣服的可能多大?
栗花落沒翻到那些,還不太清楚,不過心裡也不怎麼抱希望。
木柴這樣不需要錢的東西這屋子裡倒是不少,火焰變小了就仍一根下去,栗花落張開手看了看手上的老繭,不太在意的撇撇嘴。等他們倆身上的衣服被火徹底烘乾,鍋裡的小米飯也順勢燜好了,若有若無的香氣從廚房裡飄到饑餓的人肚子裡,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翻出兩副碗筷,栗花落洗乾淨,大方的把不多的食物平分,放到青年手邊。
從坐下開始就一直沉默發呆的青年,看了眼食物,又看了眼栗花落,終於後知後覺的回過神,端起碗,笑了一下:“謝謝。”
他笑起來的時候給人一種春風拂麵的感覺,栗花落咬著筷子呆了兩秒,使勁搖頭。
外麵雨聲淅淅瀝瀝,裡麵柴火劈啪作響。天色徹底暗沉下去,圍爐裡的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映在牆麵上,隨風搖曳著,忽大忽小。
“……不點燈麼?”
圍爐的火光看起來是有些暗,栗花落的目光下意識的在周圍轉了一圈,沒看見有什麼類似燈的東西。青年沒得到回答也不在意,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碗裡的小米飯,用筷子的姿勢生疏的像是初學者,火光倒映在他眸中,漾開盈盈的光芒。
“你叫什麼名字?”栗花落指了指自己,表示禮尚往來,“栗……栗子。”
這次的設定著實出乎意料,貧窮的山村小女孩,她根本沒有發現自己姓名的機會,隻能隨口胡謅。實際上從睜開眼睛到現在為止,她對自己這具身體的了解,也隻有在外麵積水倒映中驚鴻一瞥那張清秀稚氣的臉。
“栗栗子?”青年重複了一遍。
這人是認真的嗎?
“栗子。”栗花落糾正他,就這麼非常平靜的決定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名字。
“吉田鬆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