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1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4015 字 4個月前

遊淼一晚上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夢,翻來覆去,幾乎是半睡半醒,一時間夢見李治烽要回犬戎,不跟自己在一起了,一時間又夢見趙超被殺了,到處血流成河的,第二天渾渾噩噩,連自己怎麼上朝的都不知道。

這賊老天,天氣非同一般地反常,整個皇城悶得跟口大蒸鍋似的,遊淼單衣全被汗貼在身上,外麵又罩著一身給事中的官服,熱得汗流浹背。暈頭轉向,隻聽聶丹在朝上與眾臣吵得漲紅了臉,趙超被熱得臉色蒼白,坐在皇位上不知想何事。

“陛下!”聶丹已忍無可忍,“此時再不出兵,必將白白錯失良機!”

“聶將軍!”朝中禦史大夫黃桐出麵,與聶丹力爭,“此刻縱使收複東河,萬一韃靼人再次逼近,你拿什麼去守?”

聶丹道:“東河平原地勢平坦,可會戰,有本將軍與李治烽帶兵,兩萬兵員,據守東河,進可取蘇北、徐州等地,退可守天險長江,何須懼之?!”

“後續如何處理,我們不管。”李治烽淡淡道,“我們隻管打仗。打完要談判還是要議和,都是你們的事,否則要文官來做什麼?”

一語出,文武百官大嘩,遊淼心中好笑,李治烽極少上朝,每次上朝也都是站在武官末尾之處不吭聲。不料今天會說出這等話。

“陛下。”黃桐又上前一步,躬身道,“此事絕不可貿然行動,今年自五月起至今,便未曾下過一場雨,若再出兵攻打韃靼人,果不能速決,曠日持久,將生出變數。”

趙超望向孫輿,孫輿歎了口氣,不做聲,趙超又看遊淼。

聶丹眉頭緊蹙,一時間朝堂上無人吭聲。

“韃靼不會反擊。”遊淼忽然開口道。

孫輿看遊淼,有點意外,眯起眼睛,輕輕搖頭,遊淼知道孫輿是在警告自己,此刻他朝趙超進言,便無異於以整個政事堂的立場表態。遊淼心中有數,點了點頭。

“何出此言?”趙超問遊淼,卻盯著孫輿,孫輿眯起眼,坐在元老的禦賜座椅上,似是閉目入定養神。

遊淼也知道孫輿這個態度,算是默許了自己在沒有與他溝通的情況下,直接進言

,便旁的都不管了,直接朝眾臣說:“咱們先看看地圖。”

內侍取出地圖,展開,上麵是流州、蘇州一帶的地圖,以及胡族割據的情況。

“五胡之間不合已久。”遊淼道,“各族勢力互相製衡,形成與韃靼相抗,卻又相協的局麵。”

沒有人說話,都看著遊淼。

遊淼又道:“五月沛縣一戰,鮮卑部破,胡族兵力遭到重創,其餘四支隊伍現在想必也明白事實——入侵中原容易,但在咱們有準備的情況下,要打過長江,就很難了。”

聶丹插口道:“事實胡人也未進過中原,五胡戰力實際上不足懼,真正難對付的,是韃靼人。”

“對。”遊淼道,“現在氐、匈奴兩部占領流州以北及蘇州地段,韃靼人派來先鋒部隊,大軍卻遲遲未動,賀沫帖兒駐軍此處,各位大人,覺得他在做什麼?”

遊淼問完這句,掃視群臣一眼,發現有的人心裡明白,有的人不明白。如禦史大夫、翰林院等一眾官員,是不明白的。而李治烽、趙超與孫輿、聶丹等,甚至李延,都是心知肚明的,隻是都沒人說出口。

“在和匈奴人談判。”李延道。

“正是如此。”遊淼道。

“這隻是一個猜測。”趙超說,“我們情報不足,誰也不知道是否就像聶將軍分析的情況。”

遊淼道:“陛下總要賭上一把的。關乎國運,從來就沒有十成的把握,瞻前顧後,隻會錯失良機。”

趙超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遊淼卻又不客氣地說:“若情況真如我們所推測,賀沫帖兒要和匈奴達成新的同盟,利用鮮卑部敗亡後,趁此五胡內部的動蕩,一統塞外胡族,那麼他要做的事情就有很多。”

“假設!”遊淼又強調道,“假設賀沫帖兒正在談判時,自己的大軍在東河受到咱們的突襲而全軍覆沒,首先,匈奴會怎麼想?”

“其次:賀沫帖兒會如何做?”遊淼又道。

在場又靜了下來,遊淼朝孫輿點頭,站了回去,遊淼知道自己說話根本不用說完,隻需留給眾人去判斷——匈奴的反應必定是嘲笑丟盔棄甲的賀沫帖兒,不會再與賀沫帖兒聯盟。

而賀沫帖兒將一怒北上,調集軍隊,攻擊江南。

但長

江以北是胡人的地盤,賀沫帖兒若想從中原南下大戰,就勢必要與餘下的四大胡族達成同盟。於是這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賀沫帖兒的大軍根本就過不來。

漢人在此刻偷襲,將攪亂五胡與韃靼之間微妙的平衡,這也是聶丹進攻沛縣以前,孫輿便設下的一連串布局。

“散朝罷。”趙超似有點煩躁,“明日再議。”

聶丹勃然大怒道:“陛下!不能再拖下去了!何以如此優柔寡斷?!”

“散朝!”趙超也怒了,喝道。

聶丹臉色陰沉,轉身出殿,沉悶而凝滯的空氣中,帶著他令人壓抑的步伐聲。

趙超離朝,眾臣紛紛下了早朝,天陰沉沉的,悶得遊淼心情煩躁,但這陰雲預兆著一件事——要下雨了。起碼大旱不會持續下去。

遊淼站在午門外等李治烽,好半晌後李治烽才出來,找到遊淼時便問:“他為什麼不出兵?大哥都安排好了。”

遊淼噓了聲,一拉李治烽,兩人離開午門,遊淼和李治烽小聲交談時,突見李延在遠處看著他,神情複雜,目光中頗有深意。

“現在出兵太快了。”遊淼說,“你沒看先生也沒吭聲麼?正常狀況,今天應該是他來啟奏,但他沒有說,就是不讚成現在打。”

李治烽蹙眉道:“為什麼?”

遊淼道:“不清楚。”

李治烽眉頭深鎖,遊淼看著他,兩人靜靜對望,遊淼忽然笑了起來,跟李治烽有什麼好瞞的?

“打完這場仗。”遊淼如實道,“格局就會發生變化。”

李治烽更茫然了,蹙眉不解。

遊淼先前不想給李治烽解釋得太明白,是怕他對趙超的心機而多想,但如今此事已到台麵上,他不得不說。

“你和聶大哥帶兵出去。”遊淼解釋道,“打了勝仗,下一步,朝中就必定要求與韃靼談判。”

李治烽道:“那不是正好?”

遊淼看著李治烽,說:“談判,就必然要讓他們把皇帝、太上皇放回來,二帝隻要有一個歸來,他就當不了皇帝了,好不容易穩下來的朝廷,又要重新洗牌。”

李治烽看那樣子顯然甚是窩火。

“你們漢人怎麼……”李治烽簡直是無話可說了。

遊淼嘲笑道:“你現在不也是

漢人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李治烽:“……”

遊淼:“你先回去罷!哎!總算要下雨了,悶得我頭暈腦脹,昨天晚上也沒睡好。”

李治烽:“上馬,帶你去逛逛。”

離開皇宮,遊淼心裡說不出的煩躁,被李治烽騎馬帶著,在城裡逛了一圈,遊淼抱著李治烽的腰,忽然說:“我想家了。”

李治烽問:“回家去?”

遊淼確實很想回山莊,但現在出兵之事懸而未決,在政事堂待了將近兩個月,居然也沒官假。這樣下去怎麼得了?非得一輩子悶死在這裡了。

李治烽道:“我去朝你先生說,帶你回家住幾天。”

遊淼蹙眉道:“那發兵的事怎麼辦?”

李治烽反問:“你看老三樣子,像是要發兵的麼?”

遊淼反倒笑了起來,說:“那行,走罷,問問先生意思。”

李治烽縱馬穿過長巷,回到政事堂內,兩人下馬進去,遊淼進去找孫輿,卻發現後院裡坐著聶丹。

李治烽眉頭一動,蹙眉道:“大哥?”

聶丹示意不要多說,緩緩點頭。

孫輿則坐在另一張搖椅上,閉著眼睛,沉吟不語。

遊淼一看就知道,聶丹是來找孫輿的,想取得他的支持。

“太快了。”孫輿道,“聶將軍。老夫也未曾預料到是此局麵。”

“賀沫帖兒的野心比我們事先所想的大,也更心急。”聶丹蹙眉道,“這是最合適的時機了。”

遊淼到桌前坐下,孫輿睜開雙眼,朝遊淼說:“聶將軍求助,你,能說服陛下發兵麼?”

遊淼眉頭深鎖,一時間所有人都盯著他。

遊淼歎了口氣,要怎麼說服?這裡麵牽涉的問題實在太多,他沒有回答,孫輿便猜到遊淼心事。

聶丹道:“不行也無妨,我今日出城,明日與虎威將軍兵分兩路,按原定計劃出兵,夜襲東河縣……”

孫輿色變道:“不可!新帝初涉兵政,你怎可擅自出兵?”

數人又不吭聲了。孫輿想了又想,說:“罷了罷了,還是老夫親自去一趟罷。”

“先生,我去吧。”遊淼說。

孫輿笑了笑,目露讚賞之色。

孫輿:“你有把握?”

遊淼本無把握,但他知道,自己這時候無論如何也

得上了,硬著頭皮也要上,趙超是知道孫輿意思的,是遊淼去還是孫輿去,本質上並無區彆。

聶丹道:“那麼我與李治烽便前去準備。”

遊淼一怔道:“這麼快?”

聶丹點頭,說:“走!”

李治烽起身,遊淼馬上道:“等等!先帶我去軍營一趟。”

當天夜晚,皇宮仁德殿內點著燈火,趙超看著奏本,禦案上擺放著兵符,趙超一聲不吭,宮人前來稟報,政事堂給事中遊淼求見。

趙超說:“告訴他,朕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朕還沒想好,讓他明天早上再來。”

宮人道:“遊大人說,若陛下不見,他便在殿外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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