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除了最開始那句問好, 薛勉直到宴會將要結束都沒有在與宋暄和說過話。
他一直安安靜靜地待在麥菲爾大師的身邊, 偶爾溫和的笑笑，很少說話，就算是已經退出了娛樂圈, 他俊美的相貌以及溫和的氣度依舊讓很多人的視線會在他的身上停留幾秒。
看得出來，麥菲爾大師也很喜歡他, 總會在與其他人交流的間隙給聽不懂某些專業名詞的薛勉解釋幾句，眼底的欣賞毫不掩飾，這樣一來，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麥菲兒大師十分喜歡他的合作者。
麥菲兒大師一直是獨立珠寶設計師，他有自己的同名品牌, 極少會與投資商合作，這一次他能夠與薛家合作就已經讓許多人驚訝，此時再見到他與薛家繼承人其樂融融的模樣，大家心底的驚訝更甚。
這些早已經走到了各個設計領域頂端的大師們, 並不是很關心某個珠寶大亨家裡是有有了新的繼承人，但如果是老友看好的小輩, 那就不一樣了。
一時間，茶會上的大部分設計師, 看向薛勉的神色都溫和了許多。
宋暄和注意到這一點, 卻並不在意，他沒有擠進哪一張小桌與人交談，而是坐在窗邊靜默地喝著紅茶, 若有所思。
這場茶會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甚至在茶會剛剛開始時，就已經有幾位服裝設計行業的前輩與他交談過他與風桐首秀時幾套服裝的設計想法和創意，如果是平時，宋暄和一定很高興也很珍惜能夠與同行交流設計上的事情。
可是幾天，他卻一直心不在焉。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底總是不安定，很難靜下心來。
腦子裡一時浮起蕭淵穆中午與他聊天時含糊的話，一時又想起蕭臨與蕭淵穆談話之後意味深長的表情，他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關聯，可是無論他怎麼串聯，也無法將這些事情串到一起，組成一個答案。
“宋先生。”
耳邊突然有人叫他，宋暄和抬眸，對上一張陌生的麵孔。
來人友好的笑笑，抬手指指最中間的小桌，低聲道：“聽說你拍下來麥菲兒大師的袖扣，現在麥菲兒大師正想找你。”
宋暄和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到了正朝著這邊微笑的麥菲兒大師，不僅如此，他的旁邊也儘是熟人，除了薛勉之外，還有風桐、白末以及蔣德逸。
“你戴了那枚袖扣嗎？”來人掃視了一圈的他的袖子，什麼也沒發現之後，提醒道：“朋友，你因為那對袖口參加麥菲兒大師的茶會，此時卻沒有佩戴袖扣，這恐怕對主人不太尊重。”
宋暄和知道他是善意的提醒，麵色自若的道了聲謝，然後道：“那枚袖扣在最適合他的人身上，我相信麥菲兒大師能夠理解。”
來人點頭：“麥菲兒大師一向溫和友好，他會理解你的。”
宋暄和放下手裡的紅茶，起身向麥菲兒大師那邊走去，越走近越能清晰的看出那些人的神色。
他嘴角笑意加深，在桌前站定：“麥菲兒大師。”
“你好，宋先生。”麥菲兒大師請他坐下，然後笑道：“我聽說是你拍下了我的袖扣，不瞞你說，這一對袖扣是我這一生所有的作品中最滿意的一件，當初用它參加拍賣也經曆了許多心裡掙紮，此時見到你，我想它找打了不錯的主人。”
宋暄和彎眼，澄澈的眸子乾淨極了，也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真心的喜愛與欽佩：“這對袖扣，也一直是我拍下的無數珍藏中，最喜愛的一件。”
麥菲兒大師聞言臉上笑意更深，道：“孩子，能讓我再見見我的那一對袖扣嗎？”
宋暄和餘光掃過擔憂的風桐、蹙眉的薛勉以及眼裡難掩得意的蔣德逸與白末，笑著搖搖頭道：“恐怕不行，麥菲兒大師，那枚袖扣現在不在我的身上。”
“沒想到宋先生如此珍愛喜愛的作品，在參加其主人茶會時卻並不戴在身上。”白末笑了聲，道：“我想或許是有什麼誤會，讓你忘記了這回事，或者隻是你今天穿著的衣服不太適合戴袖扣，倒都是些情有可原的原因。”
麥菲兒大師臉上笑意不變，似乎沒有聽到白末說的話，而是微笑著問宋暄和：“能告訴我原因嗎，孩子？”
宋暄和頷首，眸子微微彎了起來，眸中像是鑲滿了碎鑽，有著細碎的光芒，他道：“那對袖扣現在正在我最珍惜最喜愛的人身上，他很喜歡它們。”
麥菲兒大師沉默了下來，過了幾秒，才抬手拍拍宋暄和的手臂，道：“希望收到那對袖扣的人，能夠收到我設計那對袖扣時的祝福。”
“什麼祝福？”宋暄和問。
“永遠相伴到老的愛情。”麥菲兒大師笑了起來，眼底滿是慈祥：“這也是我對你的祝福。”
宋暄和頓了頓，不知為何鼻尖有些酸澀，他鄭重的點點頭，道：“謝謝您的祝福。”
麥菲兒大師再次拍了拍他的手臂，視線落在他手裡的設計稿上，笑道：“我早就注意到了你的稿紙，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讓我看看嗎？”
宋暄和一愣，與風桐驚喜的雙眸對上，風桐生怕宋暄和會拒絕，無聲催促著宋暄和趕緊將設計稿給麥菲兒大師看看。
“當然可以。”
即使風桐的擔心多餘了，宋暄和不可能拒絕一位設計行業大師的指點。
麥菲兒大師結果他手裡的設計稿，眼睛一亮，臉上多了些驚喜的笑意，剛準備說話又想到了什麼，抬頭對其餘的人道：“如果幾位先生不介意的話，我想與宋先生單獨聊聊。”
薛勉笑了笑，道：“恰好我想去那邊喝點東西，有人和我一起去嗎？”
風桐反應過來，連忙說跟他一起。
白末與蔣德逸對視一眼，冷冷看了眼宋暄和之後離開。
其實這本來就是一個開放性的交流茶會，很多設計作品都是放在一張桌子上一堆人一起討論，其實並沒有必要支走誰。
所以等他們走了之後，宋暄和便有些疑惑地看向麥菲兒大師。
麥菲兒大師對他笑了笑，卻沒有解釋，而是詢問他這一次設計的靈感。
“我見過你第一場大秀的視頻，很有靈氣也很有創意，特彆是你在色彩上的運用，可是這一次似乎與之前的設計有些不同，能與我說說嗎？”
宋暄和被拉回思緒，與麥菲兒大師討論起來。
這一討論，就是一個多小時，等到結束時，兩人還是意猶未儘，麥菲兒大師甚至在中途拉上了過來說話的好友，介紹宋暄和給他們認識，其中一位就是響徹國際的老牌奢侈品設計師，他對宋暄和的設計很感興趣，兩人也交換了聯係方式。
等到茶會結束時，宋暄和受益匪淺。
臨近晚餐時間，來客們紛紛離去，隻有少數幾個麥菲兒大師的老友被他留下，一起共進晚餐。
因為剛剛愉快的交談，宋暄和也收到了邀請，隻是他還是委婉的選擇了拒絕。
聽到他的拒絕時，站在麥菲兒大師旁邊的薛勉有些驚訝，之前他還以為宋暄和隻是玩票興致的突然弄個了服裝設計工作室，但是通過這個下午，他已經改變了他的想法。
他看得出來，宋暄和在方麵很有天賦，幾位大師也對他感官不錯，而宋暄和本人也十分珍惜這一次機會，所以在麥菲兒大師邀請他時，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覺得宋暄和一定會同意。
就算是蕭淵穆今天回來又怎樣，薛勉認為，在宋暄和眼裡，很多時候都比蕭淵穆重要。
隻是，這一次他又想錯了。
宋暄和給麥菲兒大師的回答是：“因為我與戴著您袖扣的那個人已經三十二個小時沒有見麵了，我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
聽到他的回答，不隻是麥菲兒大師笑了，其他幾位大師也善意的笑了起來，年輕人的急切與愛情，總是讓人覺得美好。
所以麥菲兒大師隻是笑著道：“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宋暄和道彆之後便準備離開，沒想到在走出花園之前，被薛勉叫住。
他有些驚訝，卻還是停下了腳步。
薛勉快走幾步到了宋暄和麵前，指了指花園另一邊的桌椅，道：“我們談談。”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需要坐下來深入聊天的事情。”宋暄和拒絕道：“不過今天很感謝你。”
宋暄和知道，麥菲兒大師臨時起意邀請他共進晚餐，多半是因為薛勉，他知道自己設計天賦不錯，下午的聊天也很開心，但是也沒自負到一個下午就能讓不知道看過多少有靈氣有天賦的年輕人的大師青睞的地步。
而且，麥菲兒大師在聊天結束時並沒有提起邀請他共進晚餐的事情，而是在與薛勉是說了些什麼之後，才提起。
“不用謝我。”薛勉道：“麥菲兒大師本來就很欣賞你，我不過是提了一句罷了，何況我有自己的私心。”
宋暄和看向他，不問也不說話。
薛勉扯了扯嘴角，目光轉向彆的地方，問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喜歡蕭淵穆一些，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到底能不能真正走下去。”
“這是我們的事情。”宋暄和淡淡道。
“當然。”薛勉笑了一聲，帶著幾分輕嘲：“這從來不關我的事情，你放心，我也已經想通了。”
“你是否想通都不能影響我們。”宋暄和看了眼時間，轉身道：“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薛勉看著宋暄和的背影，問：“你知道蕭淵穆為什麼去F國嗎？”
宋暄和腳步一頓：“我今晚會知道。”
薛勉再次笑了一聲，眼底帶著一絲惋惜和苦澀：“我想你不會得到答案。”
“什麼意思？”
宋暄和驀地轉身，隻能看見薛勉離開的背影。
*
154
回到公寓，宋暄和心底的不安感越來越重，他時不時抬頭看著掛鐘上跳動的秒針，微微抿起的唇角一點點抿緊。
時鐘從五點滑到了七點，天際從藍色變成灰藍，Y市的霓虹燈光一點點亮起，讓剛剛黯淡下來的城市再次被點亮，如同白晝。
【蕭淵穆回來了。】
係統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裡響起，讓剛剛沉浸在思緒裡的宋暄和有些怔愣地回過神來，他抬眼看向掛鐘——七點二十五分。
在係統說話的同時，趴在地毯上的小黃突然抬起了腦袋，豎起耳朵向門口看去，不到一秒，它就興奮地一躍而起，歡快的搖著尾巴向門口跑去。
電梯門打開的機械提醒聲響起，隨即是皮鞋踏在大理石上的聲音，以及小黃興奮的蹦起來時，爪子上的指甲踩在大理石上清脆的聲音。
宋暄和抬眸，與蕭淵穆四目相對。
“我回來了。”蕭淵穆微微彎眼，麵色有些蒼白忙碌過度的蒼白，笑意卻十分溫和。
宋暄和起身向他走去，視線在他身上掃視了一圈，暗暗鬆了口氣，一直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笑道：“吃晚飯了嗎？”
蕭淵穆向後看了看：“我帶了食材回來。”
楊傑走了出來，他與宋暄和打了聲招呼就轉身去了廚房，放下食材出來之後，就沉默的看著蕭淵穆。
“回去。”
蕭淵穆看他一眼，淡淡道。
楊傑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彎腰揉了揉小黃的腦袋，然後轉身離開。
宋暄和心底劃過一絲一樣，勾唇道：“楊傑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怎麼從進來到離開都沒看我一眼。”
“我想把他調回國。”蕭淵穆解開袖扣，將袖扣小心放好，然後道：“他不願意。”
“為什麼？”宋暄和跟著他進了廚房，小黃也緊跟其後：“他家裡人應該在國內。”
“嗯。”蕭淵穆挽袖子的動作一頓，餘光瞥見在整理食材的宋暄和，眸光微暗，將袖子往下拉了拉，淡淡道：“他媽媽一個人在國內。”
“可是楊傑走了，誰接替他的位置？”宋暄和問。
“暫時是喬。”蕭淵穆道。
宋暄和往冰箱裡放東西的手一頓，關上了冰箱的門，轉身看著蕭淵穆的眼睛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蕭淵穆：“什麼事情？”
“這一次你去F國，不是因為蕭家。”宋暄和抓住蕭淵穆的手，將他帶離廚房，向書房走去：“我們談談。”
蕭淵穆任由他拉著，十分順從的跟在他的身後，地垂著眸子，看不清神色。
走進書房，宋暄和將門關上，放開他的手。
“你之前說過，你不會騙我。”宋暄和看著蕭淵穆的眼睛，道：“我相信你。”
蕭淵穆放在身側的手指不著痕跡地曲了曲，卷起的袖口一上一下，露出他結實的手臂。
宋暄和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一會又輕輕移開，問道：“蕭淵穆，你這次去F國，到底是因為什麼？”
“一些私人事情。”
“關於什麼？”宋暄和問：“既然是私人事情，你為什麼不之前就告訴我？”
蕭淵穆上前一步，攬住宋暄和，將下顎放在他的肩上，輕輕道：“我好累。”
宋暄和一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抬手環住了他的腰。
“等到合適的時間，我就告訴你所有的事情。”蕭淵穆的臉埋在他的肩上，聲音沉悶：“現在彆問我，好嗎？”
沉默了十幾秒，宋暄和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