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魂:秦疏
部門:陰律司
職務:特級轉生使
兼職崗位:陽間行走(公派)
崗位工資:406(稅後)
崗位津貼:96
陰壽累計:1312
秦疏盯著稅後兩個字,大腦運轉,他陪伴了陳尚58年,按照十倍工資算……竟然扣了百分之三十的陰壽,算明白這一點,秦疏連和愛人分彆的傷痛都被衝淡不少。
對於秦疏來說,從前,陰壽就是他不入輪回的保障。至於現在,那就是他尋找妻子的本錢!
他去出任務,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還什麼都要自己預付,等到任務完成,先要扣掉一大筆.
人間繳稅是為了建設,可地府繳稅是想乾什麼?修建第十九層地獄嗎?
森森冷意在秦疏周身彌漫,他一個電話撥給崔玨,“府君,地府什麼時候開始納稅了?”
“你這屬於特殊任務,出差和度假一樣,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就是十殿閻羅也一樣要繳稅。”崔玨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颼颼,意思卻十分明顯,“你既然回來就先去孟婆那邊。”
秦疏:“……額外獎勵呢?”
崔玨聲音中帶著疲憊:“額外獎勵是積分,地府APP上線後可以兌換商品,有等級限製的哦。”
秦疏被崔府君的尾音凍了個哆嗦,向來靈活的大腦都有片刻遲滯,緩過勁後,將任務卡正反麵仔細看了個遍,結果還是和原來一般,“我沒看到積分
。”
崔玨:“因為APP還沒有上線,放心,我們引進的新係統正在進行二次升級,升級完成後就會打進你的賬戶,差不了你的。”
秦疏沉默以對。
崔玨還是很注重手下得力乾將的情緒的,安撫道:“你看,出一次差也用不了幾天,現在你的壽元都已經突破千年大關了。不用多,隻要再出個三五次任務,想要躺平幾千年都可以,就不要在這樣的小事兒上斤斤計較了。”
崔玨慷慨陳詞:“身為地府公職人員,你應該明白,有些改變勢在必行,陣痛是暫時的,未來是美好的!
遙想當年,冥幣泛濫,通貨膨脹,後來為了走出困境,我們改為了陰壽製;而今,順應潮流,大勢所趨,積分製勢在必行,你懂吧!”
秦疏直接掛斷了電話。
聞弦歌而知雅意,他當然明白崔府君的意思,積分製既是內測,也是內耗。等到真正推行的時候,怕是會把主意打到他們過剩的陰壽上。
曾幾何時,製度森嚴的地府竟然也耍起了花招,變得套路重重。
在出任務前,他也以為自己的任務就是像任務卡上說的那樣,其實不然。
像他這樣的任務者本身也是計劃的一環,地府不管怎麼建設,都是一樣的鬼氣森森,一樣的陰冷壓抑,那麼多的陰魂熱衷於去陽世出差,難道隻是為了工資和津貼嗎?
像他,原來那麼抗拒,現在不也一樣有割舍不掉的東西了嗎?
崔府君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地府不養閒魂,現在地府內部需要他們做的事情少了,投胎的壓力卻居高不下,想要創造價值,就得把他們安插到其他的地方,可隨便出個任務就能賺幾百年的清閒,地府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自然要有個渠道讓他們將過剩的“積分”消費掉。
也是~用心良苦啊!
看著卡片上可憐的任務補貼,秦疏目光沉沉。這輩子,他賺的錢幾乎都捐出去了,陳尚掌管家裡的經濟大權,衣食住行都是對方準備好的,什麼都不用他操心,自然也就沒什麼機會花錢。
所有的任務者裡,他可能是報銷津貼最少的一個了吧!秦疏深深覺得自己虧了。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提示音響起,秦疏拿過來一看,是速報司神使嶽飛。
——秦疏,今已查詢到爾回歸正位,請及時填寫報表,並速速前往中專司孟婆處飲下孟婆湯,收到請回複。
秦疏看到孟婆湯三個字,眼底暗紅。
他已經失去了陳尚,現在竟然連記憶都要一並清除嗎?
秦疏再也坐不住了,忙去陰律司調取資料。身為轉生使,他的工作與十大閻羅殿都有聯係,這讓他的權限遠比一般的陰使要高。
隻是,沒有!
——為什麼會沒有?!
秦疏看著檢索的時間節點,不管是主線時空,還是衍生時空、平行時空,隻要輸入坐標,有關那個世界的魂魄信息都能夠查詢得到,現在搜索結果竟然為空!
這裡麵一定有問題,地府耗費這麼大的力氣,總不會是為了做無用功,一定是有哪裡被他忽略了。
秦疏回想著有關這次任務的所有細節,一時間竟是毫無頭緒。
一陣熟悉的陰煞之氣滲入門內,房門開啟,崔玨穿著一身標誌性的紅衣,款款飄來。
“小秦,怎麼還在這裡?”
秦疏神色淡然:“我是想看看投胎數據有無變動。”
崔玨看了一眼他的辦公界麵,上麵赤紅的一片,觸目驚心。“哎,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效果哪有這麼快。”崔玨拍著他的肩膀道,朗聲笑道,“剛剛忘了恭喜你,你這次任務完成度非常高,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秦疏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意思,周身陰氣繚繞,愈發襯得一張臉慘白陰惻。
崔玨見此:“可是有什麼為難?”
秦疏低垂了眉眼,讓人看不清神色:“府君,我不想去出任務了。”
崔玨冷臉,“這怎麼行,年輕人還是需要多曆練。”
秦疏隻是沉默著不說話。
崔玨打開生死簿,“任務對象多活了57年,更有無數冤魂不必橫死,這可都是你的功勞啊!第一次出任務就有這樣的業績,屬實難得,你可千萬彆打退堂鼓。”
秦疏心頭微動,看來,崔府君看到的內容和他看到的不一樣,這到底是任務世界的權限限製,還是其他呢?
崔玨說完,看他神情陰鬱,恍然道:“你是舍不得那位情緣吧!”
秦疏抬頭,崔玨覺得自己說到了點子上,“放心,一碗孟婆湯下肚,必教你忘憂解愁。快去吧!”
秦疏垂下眼睫,輕聲應“是”,崔玨對此十分滿意,“好!好!早去早回,也能快些進行下一次任務。”
崔玨走後,秦疏踱步來到奈何橋邊,這裡幾百年如一日的熙熙攘攘,以孟婆為分界,一側的陰魂臉上掛著喜、怒、哀、怨、憎,一碗湯下肚,人間的七情六欲就此斬斷清空。
謝必安頂著“一生見財”的帽子,拘著一打魂魄渡河而來,看到秦疏,慘白的臉上堆滿了笑,招呼道:“幾天不見,怎麼變化這麼大?”
秦疏的目光從那些陰魂上掃過,並沒有見到想見的那個,也沒有說話的欲望。
謝必安和秦疏也是老熟人了,見他跟丟了魂一樣,哪裡能不知道是為什麼?
當即勸道:“第一次出任務都這樣,喝過湯就好了。”
秦疏扯扯嘴角,語氣涼涼:“不勞費心!”
範無咎過來剛好聽到這一句,暴脾氣頓時就上來了,剛想發火就被謝必安製止,秦疏看著他倆眉來眼去,心裡更是鬱卒。卻又像故意找虐一樣,看著他倆沒有移開目光。
忽然,秦疏眉頭一皺,謝必安的樣子……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際,謝必安說了句“小秦你先忙,我這邊還有事兒,就先走了。”然後拖著範無咎就去和鬼卒交接。
秦疏追著他的背影,到底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目光又放了
鬼魂間,來回逡巡,最終還是失望地收回目光。
孟婆守著奈何橋,舀湯舀到手酸,她早就看到了秦疏,見他過來,手腳麻利地給他單調了一碗湯。
把碗往他麵前一推,秦疏看著碗中的湯水,問道:“孟婆,這個不會把我原本的記憶給清掉吧!”
孟婆笑答:“放心,我的手藝你還不知道嗎?”
秦疏想想地府那些因為孟婆不謹慎惹出的亂子,暗道:孟婆許是天天聞著這湯,記性也是不大好的!
記-性-不-好!
這幾個字似乎有什麼魔力,在秦疏的腦海中不斷盤旋放大。
他不想喝孟婆湯,不想失去這段記憶!
秦疏看了一眼周圍,然後趁孟婆沒防備,撈起麵前的這碗湯就給她灌了下去。
孟婆抓住碗努力掙紮,等到湯水進肚,手裡拿著隻剩湯底的碗,表情有些茫然,剛剛是什麼情況來著?
秦疏語氣清冷:“彆忘了摻水,可彆一個不小心將我原本的記憶抹掉了。”
孟婆恍然大悟,“好好好,秦疏你放心好了,我的手藝可是敢打包票的!”
最後,秦疏喝了一碗幾乎全是水的孟婆湯,和陳尚那段記憶不再濃烈,卻依然刻骨銘心。
他撫著胸口的位置,這樣就很好。
在秦疏離開奈何橋後,角落裡走出兩個人,一黑一白,正是謝必安與範無咎。
範無咎:“你也看到了,秦疏他不老實,為何要攔著我?”
謝必安知道他性情剛直,找了個借口:“大人說看秦疏的麵相就知道是個死心眼的情種,如果他鑽了牛角尖不乾了,難道你要接替他的任務,去和彆人談戀愛?”
範無咎被謝必安滿麵笑容地盯著,頓時一個激靈,再也不敢提這件事。
秦疏並不知道自己的小動作被人看個正著,他仍在回憶人間的幾十年,一張臉驟然閃現,宛如晴空的一個霹靂,他知道阮教授為何麵善了。
阮教授長眉細眼,若是瘦上幾分,和謝必安竟有七成相似。
阮教授到底是不是謝必安,秦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秦疏回身望去,並沒有範、謝二人的影子,他攔住一個鬼卒:“看到七爺了嗎?”
鬼卒搖頭。
連問了幾個,都說不知道。
秦疏給謝必安打電話,沒人接。給範無咎打電話,還是沒有人接。此舉無異於此地無銀,若說之前還隻是懷疑,現在秦疏差不多已經確定了。
隻是,謝必安身為勾魂使,為什麼要去冒充一個教授呢?
回想短暫的兩次碰麵,秦疏心裡有了一些猜測,空洞的胸腔中仿佛有一顆心在不受控製地狂跳。
他回到書房,輕敲任務卡片,這才發現,“以愛渡生死”這幾個字似乎比之前要亮些。
細看新任務的信息。文字內容消失過,一個俊美奪目的年輕人出現在上麵,秦疏緊盯著那雙熟悉的眼睛,眼眶發酸。半晌後,薄唇輕啟,吐出了一個名字——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