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朵……小朵來四九城找她爹的,他爹就在城裡上班,他已經快三年沒往家寄信了,公婆不放心,就讓我們母女來尋他,誰知走到半路的時候,錢就被偷了,無奈之下,我們母女二人隻能一路乞討來京城。”
“楊同誌,您放心,隻要找到孩子她爹,我一定會把飯錢還你的。”
楊軍聽完,好半晌不能說話。
“你丈夫叫什麼名字,在哪個工廠上班?”
苦荷想了一下道:“我男人叫何團,在紅星……第三軋鋼廠上班。”
“對,就是在第三軋鋼廠上班,楊同誌,你知道這個工廠嗎?”
楊軍聽了,內心百感交集。
這個世界太小了,隨便收留的一個人,竟然是軋鋼廠職工的家屬。
不過,很顯然,苦荷並不知道這世上已經沒有第三軋鋼廠了,三個軋鋼廠合並,隻有紅星軋鋼廠。
聽了苦荷的故事,楊軍被她千裡尋夫的故事感動了。
他不敢相信,一對弱母女,在沒有錢吃喝的情況下,是如何一步步堅持下來來到京城的,就憑這份毅力,楊軍不得不幫她們這個忙。
“軋鋼廠我熟,之前在那裡乾過幾年,你尋夫的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給你打聽情況。”
楊軍:“對了,你丈夫是叫何……”
“何團。”
苦荷連忙道。
“對,何團。”楊軍接著說道:“明天我就給你打聽消息,最晚明晚給你準信。”
“謝謝楊同誌。”
苦荷深深地給他鞠了個躬。
“行了,彆一口一個同誌的叫著,我聽不慣,叫我楊先生吧。”
“楊先生。”苦荷叫了一聲。
“嗯,天色不早了,你和孩子早點休息吧,這兩天吃喝的事不用愁,明天跟著我爺爺,他會領你們吃喝的。”
“謝謝楊先生。”
苦荷眸子裡含著淚水激動道。
“行了,我回去了,你這裡蚊子太多。”
說完,‘啪’的一聲,楊軍拍死了一隻蚊子。
“楊先生,您慢走。”
苦荷把楊軍送到大門外才回去。
楊軍出了大門,不停地跺腳。
剛才坐在那裡沒覺得什麼,這一起身就覺得渾身有無數蚊子盯著他,個個喝得圓滾滾的。
“特麼的,該死的O型血。”
楊軍的血型是蚊子最喜愛的血型,再加上靠近菜地,蚊子更多。
從隔壁到自家院子,也就幾十步路,就聽見‘啪啪’的響個不停。
回到家的時候,感覺兩手黏糊糊的,手上全是蚊子……自己的血。
來到書房,給王二娃掛了個電話。
現在的王二娃官複原職,楊軍把何團的事跟他說了一遍,讓他打聽這個人的情況,讓他儘快給自己消息。
掛斷電話後,回到東廂房,點了五盤蚊香,四個牆角各一盤,自己床前放了一盤。
他要保證720度無死角,讓蚊子無處可逃。
第二天,楊軍精神飽滿的起床了。
自從進入夏天後,這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麼香的。
經常聽人說蚊香不管用,說什麼隻能熏暈不能熏死之類的話。
楊軍表示,不是蚊香不管用,而是點的太少了。
從外麵晨練回來,楊軍正準備回房洗漱。
這時,王二娃上門了。
“嘿嘿,老楊,早啊。”
王二娃站在自己院子裡,一臉賤兮兮的看著他。
楊軍翻了翻白眼。
“老子懷疑你是專門踩著飯點來的。”
王二娃眼睛一瞪:“你說得什麼話,你猜得沒錯,老子就是踩著飯點來的。”
說完,不再搭理楊軍,徑直向廚房走去。
“嬸子,我又來蹭飯了,多煮兩個雞蛋哈。”
王玉英聽到有人叫她,連忙從廚房裡探出頭來。
見是王二娃,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
“小王啊,你有多長時間沒來看嬸子了,快進來,今天有肉包子吃。”
“還是嬸子對我好,不像某些人似的,吃他一頓飯跟要了他命似的。”
王二娃衝眼睛擠巴幾下眼睛,然後耀武揚威的進了餐廳。
楊軍翻了翻白眼,就回後院洗漱了。
等他洗漱完後,早餐已經擺上桌了。
王玉英知道他們兩人有要事要談,於是把早餐分出來一份端到前院客廳。
楊軍和王二娃來到客廳吃飯。
兩人同時脫掉鞋蹲在椅子上。
王二娃抓了一個肉包子放入口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還彆說,吃過這麼多的包子,還是嬸子做的包子香。”王二娃拍馬屁道。
楊軍翻了翻白眼:“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媽做的,這是我家廚娘做的。”
王二娃一怔,然後梗著脖子道:“那也是在嬸子的指導下包的包子。”
楊軍嗤笑一聲,懶得理這貨。
“說吧,大清早的來找我啥事?”楊軍問道。
“嘿,我發現你年齡不大,忘性挺大的,昨晚上你不是讓我打聽何團的消息嗎?”
楊軍一怔,然後翻了翻白眼。
“這麼點小事,你就不能在電話裡彙報?”
“我要是在電話裡彙報了,還怎麼來你家蹭包子?”王二娃理直氣壯道。
楊軍氣極而笑。
“狗日的,我發現你蹭包子是假,來拍我馬屁是真。”
王二娃聽了,一點都不臉紅。
大刺刺道:“嗐,話說白了就沒意思了,再說了,就憑咱兄弟倆的關係還用得著拍馬屁嗎?”
“少扯犢子,趕快說說何團的事。”
“好吧,拍馬屁的事先放一邊,那就說說這個何團的事吧。”
王二娃道:“昨天晚上,我連夜讓人查了何團這個人,你猜怎麼著,咱們廠還真有何團這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是車間小組長。”
“不過,這個人已經在幾年前進去了。”王二娃惋惜道。
“進去了?”
楊軍問道:“因為什麼事進去的?”
“打架鬥毆,把人打癱了,判了七年。”
“不可能吧?聽苦荷說,他男人何團挺老實的,從不與人紅臉,你是不是弄錯了?”楊軍問道。
王二娃歎息道:“老實本分不假,但是確實是因為打架鬥毆進去的。”
“為了阻止一個偷盜車間鋼材的小偷,和人發生爭執,兩人撕扯之下動了手腳,他一個不小心就把那個賊打成癱瘓了。”
楊軍聞言,歎息道:“沒想到還是個有正義感的人。”
楊軍仔細的想了想,既然是三年前打人進去的,那麼就是在他任上發生的事,為何他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王二娃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於是解釋道,
“你彆想了,確實是在你任上發生的事,隻不過這種小事輪不到你管,當時我是保衛科的科長,依稀記得這事,當時我們廠子也出麵說明何團這人是為了集體利益,希望她們酌情處理,當然,要是沒有我們的求情,恐怕最少十年呢。”
“那七年也太多了吧?”楊軍道。
“不多了,七年已經是下限了,不能再減刑了。”王二娃道。
楊軍聽了,好半晌不說話。
沉思了半天,楊軍道:“你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安排她們一家人見個麵,畢竟人家母女千裡迢迢的來,也不容易。”
王二娃聞言,激動地從椅子上跳下來。
“老楊,開什麼玩笑,我人小言微的,說話也不管用啊。”
“你人是小,可言不微,你一個堂堂的軋鋼廠廠長,要是連這點事辦不成的話,還不如回家帶你媳婦上街賣紅薯。”楊軍沒好氣道。
“嘿嘿,老楊,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
王二娃笑道:“放心吧,這事放我身上,保證給你辦的妥妥的。”
楊軍聞言,默默點頭沒說什麼。
這種事對於王二娃來說簡直不值一提,要是他這個軋鋼廠廠長人微言輕的話,那麼就沒人能說話管用的。
楊軍理解他的心思。
自從上次郭天明的事後,王二娃變得謹小慎微了,遇到事能躲就躲,絕不沒事找事。
不過,楊軍也懶得揭穿他。
畢竟是自己的生死兄弟,不能剛提拔上來就被弄下吧?
“行了,這事儘快安排一下,人家娘倆還等著呢。”
“得了,今天就給安排,明天就讓他們一家人見麵。”
隨後,兩人不再談論這件事,專心乾飯。
吃完飯後,送走王二娃,楊軍就讓馬香香去把苦荷母女請來。
他實在不想去隔壁院子了,一看到那塊菜地,他就莫名的想起哪次中雷的事。
那件事就像一根釘子楔進他眼中,怎麼拔都拔不出來。
不一會兒,苦荷母女就被帶到前院客廳。
楊軍請她們坐下,然後一五一十的把何團的事告訴她。
這種事瞞不住,而且越早告訴他們越好。
苦荷聽完後,神色悲戚,久久不能語。
娘倆摟在一起,哭了一會。
“楊先生,謝謝你告訴我男人的事,要不是您,我恐怕找不清頭緒呢。”
“千萬彆這麼說,我之前作為軋鋼廠的領導,沒有保護好何團這樣的好同誌,實在是有愧啊。”楊軍道。
“楊先生,您客氣了,要不是您和軋鋼廠一眾領導的求情,我男人恐怕不止這幾年呢。”苦荷哭泣道。
楊軍沒說話,坐在那兒抽著悶煙。
大約過了十分鐘的樣子,苦荷母女二人情緒終於穩定下來。
“大妹子,接下來你準備如何打算?”
苦荷麵容悲愴,無奈道:“還能如何打算,隻能在城裡找份工作安頓下來,我和朵……小朵一邊賺錢一邊等我男人出來。”
楊軍道:“要想在城裡安頓下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何況你們母女又是外鄉人,能留下來的幾率微乎其微。”
“那怎麼辦呢?”苦荷母女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楊軍沉思了一下道:“要是大妹子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暫時讓你們娘倆留下來。”
“楊先生,您有什麼辦法?”
苦荷一聽楊軍有辦法讓她們母女留下來,頓時喜出望外。
“兩個辦法。”
楊軍豎著手指頭道:“第一,我可以跟軋鋼廠打個招呼,你可以做個普通工人。”
“第二,留著我府上乾乾雜活,工資待遇和廠子裡一樣。”
苦荷聽了,久久不說話。
說實話,她很想進廠子,畢竟是鐵飯碗,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但是她心裡明白,她隻是一個村婦,要是進廠的話,手續什麼的肯定非常反鎖,再加上沒身背景,受人欺負是肯定的。
另外,她非常感謝楊軍的收留,要是沒有他,她到現在都弄不清她男人情況呢。
所以,於情於理,她覺得還是留在楊軍身邊報恩比較好。
“楊先生,我決定留在你家,幫你照顧嫂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