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1:重點班的倒數第一班長(2 / 2)

王伊一臉無辜:“你真的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嗎?剛剛錢琿哪家夥用唇語笑你:‘小瘸子’呢。”

範是量頓時表情猙獰,不顧自己腿腳不便,撐著拐杖踉踉蹌蹌地追了出去:“錢琿!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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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冰與錢琿的爭執沒有耽誤太多時間,她離開教室後,很快在走廊儘頭追到了一臉輕鬆的時宸,他身邊站著一個栗棕色頭發,圍著格子圍巾的少年———出去涮板擦剛剛從衛生間裡走出來,與他們一起長大的發小秦宵。

“你都不知道剛剛教室裡亂成什麼樣了,居然還笑得出來。”

王冰跺跺腳,衝過去和兩個男生憤憤不平道。

秦宵眉頭緊鎖:“錢琿和他那些朋友又鬨事了?都解釋過了那麼多次他怎麼就是不信,那次根本不是時宸告的秘,張主任早就發現了!”

王冰沒好氣:“算是吧!那家夥就是個臭紗比,我們彆管他死活!”

時宸甚至沒有抬頭,依舊在低頭核對著成績單:“是錢琿是吧?我在這邊都聽見了,那家夥脾氣就那樣,你犯不著和他生氣。”

時宸安撫般笑笑,拍了拍王冰的頭。

“彆拍我頭!這樣長不高了怎麼辦!你以為我生氣是為了誰,又這樣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算了算了!算我倒黴多管閒事吧!……你這次怎麼樣?”

身材嬌小的雙短馬尾少女嘟著嘴一邊碎碎念,一邊跳起來拍了拍時宸的腦袋,一點都不吃虧還了回去。

“……還是老樣子啦,我怎麼能和你們這些天才比呢?”

時宸順勢在口袋裡掏出一袋咖啡,是一中小賣鋪的典型包裝,給自己灌了口已經見底的咖啡續命,他實在是太困了。

錢琿說的沒錯,時宸十六校聯考的成績同樣不出所有人所料,依舊是全班的倒數第一,幾乎和王伊一眼穩定。

“彆這麼說……”

王冰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你可是在分班後在普通班廝殺出來,被張乙衛主任特權加入30班的,而且你還是30班的班長呢!”

秦宵在一旁連連點頭,他和王冰都是時宸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自然見不得這家夥低垂著頭一副蔫不拉幾的樣子。

要知道,餘景琰離開前,還沒分班時的時宸完全稱得上意氣風發……秦宵眸色微暗,如果不是眼睜睜地看著時宸變成現在沉穩的樣子,他真的很難把原來意氣風發的張揚少年和現在斂精蓄銳,自從餘景琰離開之後就黯淡下來的少年對照在一起。

時宸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暗淡:“那代表不了什麼的,雖然我是班長,但是這都是因為同學們大多專注於學習才交到我手裡……錢琿的那些話某種意義上也沒錯。”

時宸頓了頓:“下學期開始,恐怕我就不能是你們的同學了吧,這也是一件好事。”

他的語氣很輕鬆,聽不出半點落寞的感覺,似乎真的在為此感到快樂。

但是王冰更擔心了,她擔憂地看向麵前的高挑少年,時宸偏向棕金色的短發卷曲出完美的弧度,那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帶著滿不在乎的笑意,又深藏著說不出的讓人難過的某種情緒。

時宸是在30班重點班組建完成之後兩個月才轉來的,作為普通班裡頂尖的學生,為了跟上30班的學習速度他已經非常非常努力了,但是沒有任何辦法,他永遠都是這個班裡與其他人拉開巨大差距,最格格不入的那個倒數第一。

哪怕為了熬夜刷題趕上進度而天天早讀幾乎站著睡著,時宸也沒能改變自己被這些天才們越落越遠的,被確定的現實。

對此一向會活躍氣氛的王冰也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你心情不好……還是因為他嗎?”

王冰試探性地開口,女孩的發色偏淺,正午的陽光灑在黑灰紅白四色的德晝一中棒球服校服上,泛起金色的漣漪,像是瀲灩的水波。

時宸恍惚地想起來,餘景琰似乎也曾經這樣站在走廊上,那時候他們才高一,窗外陽光正好,蟬鳴悠揚,還是夏天。

而現在……時宸抬眸,冬日的戶外皚皚茫茫,今天天氣預報說有小雪,沒想到少見的預報正確,那些蒼涼的白色就像是他記憶裡的那些,關於餘景琰的破碎的記憶碎片,一碰就碎。

“也不全是吧,在重點班拖累主任老師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什麼長進,我確實該離開了,”時宸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現的有種莫名的急切,堵住了王冰和秦宵還想再勸的嘴:“不用擔心我,bling,秦宵……我沒事,而且早就不在意餘景琰了,不管他做什麼都無所謂……也不會再和以前一樣,什麼事都要和他爭一爭了……”

時宸還是那處處為彆人找想的樣子,自己開口打破了窒息的氛圍。

秦宵和王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掩飾的擔憂:時宸如此不正常的狀態,果然還是因為餘景琰在發群裡發的那條信息受到影響了。

也是,畢竟那可是餘景琰……德晝地區曾經的中考狀元,與王伊幾乎並列的德晝一中話題型人物,同時也是……時宸最好的朋友。

在高一轉學銷聲匿跡一年半後,幾天前,餘景琰突然在2026級的千人大群裡發了一張圖片,圖片上是隨意排列的大寫與小寫字母符號。

那些凜亂的字母不得章法,看的人眼花繚亂,但王伊不愧為“永遠的年級第一”,幾乎同時在群裡指明了這應該是哈希碼——一種計算機領域輸入數據通過哈希函數計算生成的固定長度的字符串,也是簡單加密信息的一種密訊方法。

作為曾經德晝市區的中考狀元,唯一多次成績壓過王伊的餘景琰,最擅長的就是與密碼息息相關的數學學科。

但是……這張圖片的哈希碼,與常見的哈希碼完全不同,秦宵和王冰兩個純文選科生努力了一晚上,也沒能解開,他們隻能悲痛地向彼此宣布:餘景琰這張圖片大概隻有時宸能看懂——這兩個人在高一的時候總是搞這些隻有彼此才能看懂的小默契,已經是慣犯了,而時宸今天異常的反應也明顯地昭示了這點。

“你們放心……他發在群裡的那段亂碼沒什麼亂七八糟的內容,就是很簡單的問候而已,影響不到我什麼情緒。”

時宸知道自己的兩個發小朋友在擔心什麼,連忙開口解釋。

秦宵和王冰異口同聲:“不信,那你怎麼狀態那麼詭異?”

時宸乾笑一聲:“我隻是有點惆悵。”

從舊時記憶裡斑駁的不成樣子的角落裡翻出來的名字再次滾動在德晝一中同學們的口中,好像高一他們剛剛入學時那樣,所有人都在討論著當念的中考狀元餘景琰,時過境遷還是讓時宸有了幾分物是人非的悵惘。

再次想起不告而彆高一暑假時和他決裂的那個家夥,時宸甚至沒有感到難過,也沒有感到憤怒……原來這就是徹底對一個人失望。

失望到對方甚至不能引起他的任何波瀾。

時宸努力擺出沒事的樣子,試圖騙過兩個十分敏銳的好友:“放心吧,他已經影響不到我的情緒了。”

“……希望你是真的沒事,嘴比張皇帝手裡搪瓷缸還硬的家夥。”

王冰冷笑一聲,女孩漂亮的杏眼定定地看向時宸,沒有說話,在這種難言的氣氛中,時宸最終還是頗為心虛地轉過頭,邁開步伐走向張乙衛的辦公室,自顧自說著:“我要去交成績單了……”

王冰:“……你果然還是在意的吧?在意的不要不要的,都開始用這種小學生轉移話題的方法了!”

時宸在女孩叉腰的憤怒獅子吼聲中落荒而逃,王冰被時宸的態度氣到,三人最終還是不歡而散,夾在中間的秦宵勸架未果,他拿著政治課本,準備再背幾道政治大題,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靜不下心來。

德晝一中時間安排的很緊,頂替了期末模擬考試的十六校聯考結束後隻隔一天,就是高考前的最後一次期末考試,考試之後剛開始放寒假,東c區著名高校的冬令營也匆匆來臨:麵向新高考理科類考生的科學與工程挑戰賽,與新高考文科類考生的人文與社科冬令營,以及不限選科,由學校推薦名額的高校寒假課堂,各種冬令營正在招手。

秦宵有種不好的預感,按照餘景琰的性格,這家夥肯定見不得時宸好,一定會在冬令營的時候影響自家班長時宸的心態。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麵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紅牆~”

伴著放學鈴聲,無數學生的人影在教學樓中魚貫而出,三三兩兩吵鬨著走過秦宵身邊,互相拍著背嬉笑,青春活力十足,就連零下十幾度的寒冷也無法阻止。

冬日暖陽沉默地散發自己的溫暖,但北方的低溫籠罩之下,從德晝一中逸夫教學樓到校門口的這段路還是肉眼可見地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空氣中冷的可怕,呼吸時仿佛能把結冰的空氣吸入肺腑,泛著北方特有的,屬於冬天的冷味。

秦宵看著那些同學們的背影,有些恍然,曾幾何時時宸,王冰,他,以及餘景琰那家夥也是這樣,四個人並肩走在放學的路上,仿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攔住他們的腳步。

秦宵定定地看著那些高中生們的背影,最後隻是歎了口氣:“物是人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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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晝一中是德晝市最大的重點高中,但食堂菜色詭異的遠近聞名,於是大多走讀生為了中午能有更多時間休息學習都不會選擇回家,而是在德晝一中附近的小吃街解決午飯問題。

小吃街離德晝一中不遠,走路十幾分鐘左右的路程,隻不過這條小吃街並非隻離德晝一中近,還有好幾所良莠不齊的私立高中也在這附近分布,再加上小吃街位於老城區,巷子四通八達,所以……

經常有輟學或者自以為是的青春期年輕人組成鬼火小隊,在這一帶地區溜達,隨機尋找幸運觀眾招收保護費。

秦宵隻想去小吃街隨便解決一下午餐,學校食堂那些來自食堂阿姨們靈光一現的櫻桃炒蘿卜,香蕉燉土豆,甚至冰紅糖甜豆腐腦的特色創新菜肴他實在無福消受,但還沒走幾步,就在與小吃街一紅綠燈之隔的巷子裡,聽到了小混混勒索堵人的囂張聲音。

“臭小子,不會說人話是嗎?哥幾個還是第一次在這條街看到你小子,正好手頭緊,老規矩,先借個幾百來!”

一個剃著板寸,胸口掛著好幾串五金鏈子的社會哥身材壯碩,他身後跟著好幾個染發染的五彩斑斕的社會小弟,年紀看起來都不大,也都是十七八的學生年齡,雖然口口聲聲說借錢,但是實質上是正在向被他們堵在牆角,穿著白色羽絨服,身型清正修長的男生勒索保護費。

少年金棕發的發色在陽光下極為鮮明燦爛……分明就是借口送成績單先一步離開的時宸。

他低垂著頭,微長的額發擋住了雙眼,讓秦宵一時間看不清這個全校公認沒脾氣的家夥現在是什麼表情。

時宸怎麼會在這裡?還被這些家夥堵住了?!

發小有可能處於危險之中的事實讓秦宵瞬間失去了控製身體的能力,按理說一向不愛管閒事的秦宵遇到這種事情應該第一時間遠遠跑開再尋求幫助,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衝過去了。

秦宵不受控製地展開雙臂,穩穩地攔在時宸和那些拿著球棒的小混混之間,即使手臂顫抖的不成樣子。

“同學,這樣不好,如果遇到了麻煩,請直言,大家都是同學,會儘力幫助你的,而不是用這種非正義手段斂取財物,更何況未成年屬於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依法不能獨立實施借貸行為,你的借貸行為無效,但是本罪實行行為產生,已經構成了敲詐啊!”

秦宵痛心疾首地用手裡的政治課本拍著自己胸口,厚重的格子圍巾散亂,眼角下的痣都在怒其不爭中微微顫抖。

“你們幾個簡直是糊塗啊!大好青春年華卻用來做這種事,不如聽我一句勸,在學校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要再這樣作踐自己的前程了!你們老師知道會難過的。”

秦宵發動自己甚至被時宸嫌棄的嘮叨大法,瞬間給對麵的小混混上了個群體僵直效果。

社會哥和身後的社會小弟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突然跳出來,穿著德晝一中校服的學霸好像在莫名其妙地為自己痛心疾首,一大串說教沒有CD時間一樣扔了出來,讓已經好長時間沒上課脫離學校的幾個小混混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在這片地方興風作浪有一段時間,還真就沒見過這種畫風的人。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更是直接紮到了幾個小混混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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