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伏天臨眉宇間也顯露出一絲痛苦來,他伸手捂住眼睛,語氣低沉糾結,如沉在海裡的一段枯木,暗啞無聲,又沉悶無比:“可你是我的師兄,師兄,我不想在你和甜甜之中做選擇,如果、如果你真的想去找她,我便當做沒看見……”
他的語氣極為壓抑,直到最後慢慢隱沒於唇齒間,輕不可聞,可見他內心也是極為痛苦的。
江聽玄定定看著他,再次道:“我不會的,師弟,我不會。”
“可你不是喜歡她嗎?”伏天臨放下遮住眉間皺褶的手掌,他眸光微蒼,隻聲音縈繞著說不出的掙紮,顯露出他之前的平靜不過是偽裝:“你對甜甜來說也很重要,師兄,我不想失去你,甜甜也不想失去你,我知道,你從未想過要對不起我們,一切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所以你若真的想……不要叫我知道,不要叫我看見,我便、我便當做沒發生過……”
他這話說得極為艱難,像是在無數痛苦抉擇中,終於妥協。
他從來是個桀驁不馴的人,許多人都說他狂妄輕狂,隻有親近之人明白他的好,他這樣的性子,說出這種話,可見心中究竟有多痛苦,又有多舍不得,可他依然開口了。
因為他是他的師兄,是他當成親兄長一般看待的人。
江聽玄神色顫動,隻覺心裡翻湧起伏,濃重的愧疚和夾雜在其中的一點異樣感覺彌漫開來,讓他無法言語。
比起師弟的痛苦,他的愧疚難當又算得了什麼?可每一次,竟還是師弟來先對他說,來寬慰他。
旁人有誰明白師弟心中的苦痛?又有誰知道他一路走來的艱辛?不過是隻窺得榮光罷了。
神子眼底浮起細密的心疼之色,他看著眼前眉宇顯現痛苦的師弟,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師兄太不稱職。
他隻顧著自己心中的晦暗難言,可明明師弟比他更難受。
江聽玄斂下眉眼,長歎一聲,將他攬入懷中,並非男女之情那種,而是如兄弟一般,如長輩一般,他拍了拍師弟的肩頭,頭一次從自己的情緒裡掙紮出來,聲音格外柔和,有種寬慰、敦和之感:“我答應你,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永遠也不會因為任何事而產生隔閡。”
“嗯。”
伏天臨在他懷裡,額角低下靠著他的肩膀,他重重點頭,而後才堅持道:“無論如何,我希望師兄開心,不要被心魔所困,隻要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平安喜樂,便比什麼都重要,旁的都無所謂。”
這一句,江聽玄沒有附和,但他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動作輕緩而安撫。
兩人之間因為之前那場坦誠而生出的晦澀氣氛徹底瓦解,至少這一刻,他們都是真心心疼對方,以家人的方式。
隻有係統在伏天臨腦海中小聲重複了一句:“三個人?”
它怎麼聽著有點怪怪的?
“不要在乎這麼多,你看我現在和阿江的氣氛不是挺好的,等我再醞釀醞釀,說不定他就答應了和付甜甜雙修,反正我看他也挺想的,說起來我也是為了他好,世上哪有我這麼好的人,提升修為都拉著他一起,係統,我覺得我對他已經仁至義儘了,不比他給我的羊毛少。”
“……”
係統無言以對。
雖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但宿主自己都不在乎,也許……確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係統思索了片刻,果斷選擇了旁觀,不再發言。
它相信宿主的判斷,畢竟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伏天臨更熱衷於龍傲天的人了。
於是伏天臨和江聽玄這兩師兄弟相互依偎了一會兒,在一片純然肺腑之中,首席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從師兄懷裡離開,難得靦腆道:“瞧我這是在做什麼?像個孩子一樣,師兄可千萬不要笑話我。”
江聽玄眸光溫柔,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語氣帶著些寵溺:“沒有,師弟是這個世界上最成熟、卻又最純然之人,赤子之心,師兄萬不及你。”
被江聽玄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伏天臨臉色微紅,朝他微微一笑,才想起來如今還身在傳承之地中。
他重新打起精神,撿起身邊的書籍,認真道:“不說那麼多了,我們繼續看書吧,早點讀完早些回去,掌教想來也有些急了。”
“好。”
江聽玄也撿起一本書,暫時地將那些情愫、矛盾、渴望、內疚都收入心底,壓在深處。
他也認真看了起來。
兩個人一邊看書一邊論道,真正地將個人情緒暫且拋之腦後。
雖然神子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和師弟談論雙修之法的法門,但見伏天臨一臉認真的樣子,他也儘力摒棄掉心中些許怪異,和他認真討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