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朱文琅素來臉皮就不薄,頗覺此言有些虛假做作的味道,但此時此地也隻能如此說了,他總不能瞪著眼珠子厚著臉皮說自己是“勞苦功高,丹心一片,境界崇高”之類的話吧?
“阿彌陀佛,朱少俠武林後起之秀,不但武功一流,更難得的是胸襟大度,宅心仁厚,一心為武林同道奔波勞苦,全無私心,此次中原武林各派能來重慶,聯合起來一起對付天一盟這武林大患,便是朱少俠一力促成,實是少年英雄,後生可畏,此次各派一起去雲夢澤穀,自然以朱少俠為首,朱少俠和尊師居中調度,老納率少林眾僧儘皆甘附驥尾,聽少俠調遣分派。阿彌陀佛。”
不出唐延雄所料,前一晚少林方丈普雲大師便獨自親來蕭府大院,和朱文琅說起此次去雲夢澤穀以朱文琅為首之事,朱文琅推辭再三普雲都不肯答應,未料到今日在這朝天門碼頭之上,各派掌門人俱在場之時,普雲直接將此話擺到了台麵上,而且還搶先說出少林寺願奉朱文琅為首的意思,一時令朱文琅一時接不上話來。
“貧道也是十分仰慕朱少俠的武功氣度。”旁邊的青峰不待朱文琅接口,立刻接上道:“貧道也以武當之名讚成方丈大師此舉,以朱少俠為首,征討天一盟。”
“既是少林武當和丐幫都讚成此次去雲夢澤穀聽從朱少俠的號令,那我華山派自然也都歸少俠調遣了。你們說呢?師太?道長?”祝未風對清坤道長和雲慈師太笑道。
“我泰山派也無異議。”清坤道長本就是個急性子,未等祝未風話音全落,早已脫口而出。
“阿彌陀佛,既然連方丈大師都對朱少俠如此推崇信任,我恒山派自然也是十分讚成。阿彌陀佛。”雲慈師太又是合什道。
“小子見識短淺,無德無能,如何能擔當如此重任?方丈大師德高望重,為武林中泰山北鬥,還是請方丈大師為首吧?”雖然唐延雄早對朱文琅打過招呼,趙敏對此也早有預料,提醒過朱文琅,但一想到中原各大門派,還包括了少林武當各派高手都要聽自己調度,他還是覺得心底發虛,不由自主推辭道。
“阿彌陀佛,朱少俠不必過謙,老納還是覺得少俠最為合適,少俠就不要再推辭了。阿彌陀佛。”普雲大師哪裡肯依?又是領頭合什施禮頂上一句話。
朱文琅苦笑著略一轉頭,正好看到後邊站在張無忌身邊的師娘趙敏,卻見趙敏眼神從自己身上掃過,又轉向彆處,但臉上又似乎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朱文琅想起趙敏先前的話,隻得硬著頭皮回過頭來抱拳團團一輯道:“既然各位掌門如此抬愛,晚輩也隻好恭敬不如人從命了,還望各位掌門人多加教誨,若有什麼照顧不到的地方還望各位前輩指點。”
“嗬嗬。朱少俠就不要再客氣了,此事便就此定下吧。你看看,白幫主已來了。”祝未風嗬嗬一笑,指著碼頭前的江心道。
眾人聞言紛紛隨他手指望去,果然隻見朝天門外的江麵上駛過來十餘條船,最前邊的一條船上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站在船頭,白色衣襟隨江風獵獵飄動,正是太湖幫幫主“浪裡飛魚”白玉葦。
這幾日間朱文琅因為找船之事與白玉葦見了好幾次,已是頗為熟悉,這白玉葦人如其名,長得十分白淨,喜作讀書人打扮,頭戴文士巾,身著淺白長衫,手搖一柄山水折扇,一眼看去猶如一個酸秀才一般,哪裡像個武林中人?
可他偏偏卻正是太湖幫數千幫眾的龍頭老大,而且水中功夫一流,能在水下閉氣大半個時辰不出水麵,進趨退避宛若遊魚,比之在岸上更是靈動三分,得了個“浪裡飛魚”的稱呼。
朱文琅早聽周源說起過白玉葦此人,其父“太湖王”白洪亮便是手創太湖幫的上任幫主,十餘年間,將太湖邊上數十個由漁家船夫組成的小幫會儘數收羅整編,組建太湖幫,幫眾數千人,聲勢頗大。
那白洪亮為人豪爽仁義,待幫眾十分親厚,但同時也禦下極嚴,嚴令幫眾不得搶掠湖邊百姓,違者重責,絕不輕饒,但又因太湖幫包攪了在太湖中打漁的營生,幫中雖算不上富足,卻也衣食無憂,還時常接濟周邊百姓,故而在百姓中的名聲甚好。
雖說太湖幫並非中原武林的名門正派,但因白洪亮有意與中原武林各名門正派攀附交好,在武林中也漸漸闖出些名頭,實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隻可惜天不假年,竟是於六十三歲上因過度勞累積勞成疾重病而亡,設靈之時連少林派和武當派都派人來靈前拜祭,可見其聲名之顯。太湖幫幫眾更是感其恩德,推舉白洪亮的獨子白玉葦當了太湖幫幫主。
哪知這白玉葦雖說得乃父真傳,武功不俗,刀槍劍棒樣樣精通,水中功夫也是上佳,人稱“浪裡飛魚”,卻偏偏自小更愛讀書,學武隻不過是在嚴父喝令之下不得不學而已,本想赴考圖個功名,卻被生生推到這個幫主的位子上,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
白玉葦天性聰穎,當了幫主數年來,與父親幾個得力舊屬配合默契,將幫中治理得井井有條,太湖幫在江湖上的聲名比之乃父在位之時也是絲毫不差。
但於白玉葦自己而言當這個幫主畢竟非其所願,周圍都是些舞刀弄棒的粗曠漢子,哪有像他這樣喜歡讀書的?故總覺沒有個真正交心的朋友,心中常自鬱鬱。
此次朱文琅見著他,幾句下來居然開始談文弄詩起來,朱文琅在陳老夫子苦心教導之下,詩詞筆墨上的工夫還算有些功底,對幾付對子,吟幾首詩,填幾首詞算是小菜一碟,兩人一來二去居然聊得十分投機,弄得在江湖中奔波幾年久不舞文弄墨幾乎有了生疏之感的朱文琅也不禁興奮起來,白玉葦更是如同遇見知己一般,自告奮勇地提起這重慶地麵上的“朝天幫”幫主吳永楠乃是當年父親“太湖龍王”白洪亮的舊交,又親自領著朱文琅上門求見,把這十幾條客船的事解決了,這還不算,居然還在正月初一一早親自押著這十餘條船來這朝天門碼頭接朱文琅和各派群雄。
“此番多謝白大哥了。”第一次見麵才幾日工夫,白玉葦在朱文琅嘴中居然已變成“白大哥”,可見二人這幾次聊得是如何投機了。
“賢弟何須如此外道?此乃為兄應儘之義也。”這白玉葦說起話來都有些文縐縐的似個酸秀才,哪有半分的一幫之主的味道?
“方丈大師,道長,祝掌門。”朱文琅回過頭道:“那咱們就上船吧。大師請。道長請。”
“朱公子請。”“朱少俠請。”眾人謙遜幾句,便都踏上船來。
“白玉葦見過方丈大師,見過掌門道長,見過祝掌門……”白玉葦在船上笑臉一一行禮迎接。他雖從心底並不願意當這個太湖幫幫主,但如今乃在這幫主之位上,一些江湖規矩卻是照顧得極儘周到細致,絲毫不缺禮數,這個龍頭幫主還是當得十分稱職的。
旁邊的上官靈幫著引導各派門人弟子上船,眾人見朱文琅並未有何異議,便也都聽從上官靈的指引,普雲大師等各派掌門都上了白玉葦所站的那條最大的主船,朱文琅也躍了上去。
照著趙敏的意思,張無忌一家儘量與各派中人少接觸,便與唐玥麗娜何蘭花一起上了旁邊一隻較小的船,其餘的各派弟子則大多各自集中在一條船上,有幾條船略小,有的門派來的人又多,便占了兩條,丐幫也占了兩條,至於唐家堡堡主唐延雄隻帶了兩名唐門弟子,便一起上了朱文琅這條船。
直到安排已畢,上官靈方才也躍上朱文琅這條船。
“白大哥,各派弟子都齊了,咱們起程吧。”朱文琅揚聲道。
“好。為兄這便發令起船。”白玉葦應聲道,走到船頭,舉起手中一麵小紅旗,上下左右晃了幾下,眾人隻覺腳下微微一晃,船繩已解,客船慢慢離岸朝江心而去,另十餘隻船也依次解纜撐篙,慢慢離開那朝天門碼頭,隻留下那些依舊在遠處竊竊私語的本地挑夫客商在岸上指指點點地議論猜測個不住。
十餘條船依次沿江而下,直奔長江三峽中巫峽內的雲夢澤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