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答,卻並無追問之意。
這讓郭嘉覺得很掃興, 撇了撇嘴並不作答,隻是任由白曦接過他手裡的包裹,然後帶著他向外走去:“都是流民,你倒是下得去手。”他隻需掃視一眼, 便能分清周遭躺倒的不過是倒黴的流民,不能說心有不忍, 隻是難免惋惜。
若不是時勢不濟天下不平, 這些命苦的百姓又哪裡來的膽子闖入這個在天下人眼睛裡宏偉壯麗氣勢磅礴的至尊之地。冒險闖入這個地方, 也不過是想著能夠在這裡找到一口吃的,填腹充饑罷了。
隻是白曦卻沒有郭嘉的這般感慨,他隻是抬眼看著郭嘉,表情頗為茫然道:“公子說,清理的。”他似乎不是很明白,為何郭嘉有此問話,一雙幽黑的眼眸裡難得到了疑惑和不解,這讓郭嘉愣了一秒,隨即無奈又好笑。
他抬手摸了摸白曦的頭,然後搖頭:“下次,趕走他們就好了。”他無意取他人性命,畢竟在這個亂世誰活下來都頗為不易。
“這是解脫,”聽出郭嘉言下之意的白曦,卻仰頭看著他說得頗為認真,“死亡是終結。”
郭嘉按著白曦發端的手突兀停住,他認真的打量著白曦,想要從他的眼睛裡看出玩笑的意味,可他大概是世界上最清楚的人,小書童是從來不會開玩笑的。更不會對他開這種,令人心生寒意的玩笑。
郭嘉沉默,收回自己的手看著白曦。他不是不知道小書童的處世想法與他不和,往昔他也並未多做在意,畢竟隻是一個用得順手的屬下,他潛意識裡並不覺得值得他多費些功夫,可今日他才意識到,這小家夥還小。
“那麼如果有朝一日,嘉命令你,自儘呢?”大抵是今天所處的位置不太對,看到的東西也不太對,所以有些心寒罷了,“罷了,沒什麼。”他忽然不想聽回話了,左右思及也隻不是什麼好事,無論這個答案是肯定的,還是否定的。
白曦不知道郭嘉心下向了那麼多事情,隻知他對自己提出了一個疑問,卻不再要答案。郭嘉不要答案,便是最好,因為他的答案,郭嘉一定不願意聽:“公子接下來,要去往哪裡?”
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郭嘉回頭打量著白曦:“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見見董卓?”郭嘉的這個問題非常突兀,因為他再次之前隻歎董卓是一個梟雄,卻從未升起過去親眼見一見的想法。
對於郭嘉的一切要求,白曦無不應允:“公子要去長安?”如今東都洛陽已經淪陷,董卓西遷前往舊城長安,但凡有些見識的學子都能夠看出一二。隻是雖然西遷隊伍龐大,又有各種金銀財寶作為拖累,但算著時日,怕他們以抵達長安。
郭嘉卻隻是笑,然後搖頭:“算了,”他改了主意,“總歸會見到的。”他彎起眉眼,“雖然世間可能再無董相國,可總歸不會缺了他一樣的人。”
這樣的說法讓白曦不明所以,郭嘉談及董卓的語氣不似其他文人墨客的抵觸與厭惡,也不似那些將士們的憎恨與排斥。有的隻是淡淡的惋惜以及不得見的遺憾,好像對方是什麼不得了,會改變天下的大人物。
記憶的深處,董卓也的確在一定意義上,改變了整個東漢的格局。
白曦不會告訴郭嘉,也不能。這是他埋藏在骨髓裡最深的祁望,是他深種心底的期盼,是他不可觸及卻又想要將其攤於陽光下的執念。
夕日繁華的都城已被大火焚毀,剩下的隻有哀嚎與絕望。漫步其中看見的是遍野的殘骸與瘦骨嶙峋的百姓,眼中是擋不住的死氣與麻木,這讓郭嘉在一瞬產生了與白曦一般無二的想法,或許,死亡真的是解脫。
“怎麼會,”郭嘉輕笑,“那隻是荒蕪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