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一邊用小勺挖著杯子裡的老酸奶，一邊說：“不好意思，我幫不上你。首先，案子的事情不歸我管，我在這裡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我不能違反工作紀律打聽案件的進展情況。另外，我不覺得我們有那麼深厚的感情。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過去的二十二年，我的死活你也沒有管過，如今你跑我這裡賣可憐沒有用。”
周鳳蘭落淚了，她用手抹著眼淚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當時也是迫於無奈呀！我一個女人，離婚的時候，我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在飯店打工朝不保夕的。回你姥姥家住，你舅媽天天陰陽怪氣怪話連篇的。我一個人在那容身都難，我怎麼帶你啊？我想你奶奶挺喜歡你的，你跟奶奶在一起有房子住有飯吃，不比跟著我有上頓沒下頓的好嗎？後來我跟歡歡她爸結婚，我也和他商量過，說把你帶過來，可是他不同意。後來我聽彆人說後爹有欺負帶過來的女兒的，所以我就想不帶就不帶吧，你有你爸和你奶奶管著的，也不能受苦。”
陳旭突然就笑了，笑過她壓低聲音說：“是嗎？那我還要感謝你這麼為我著想了！既然你知道繼父是會打繼女主意的，我在你那住那幾天，我說那個男人偷看我洗澡，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反倒罵我呢？而且你又怎麼知道我在奶奶那裡就沒有人欺負我呢？”
周鳳蘭有些吃驚的抬頭看了看陳旭，眼神有些複雜，旋即又低下頭說：“小旭，媽知道對不起你，現在說啥都晚了。看在媽生你一場的份上，你幫幫我。家裡的兩個房子我掛在中介了，你幫著活動活動，隻要他爸不判刑就行，咱們把錢都拿出來賠給受傷的和死者家屬。我們兩個打工掙錢還債。歡歡現在上大二，再有兩年，她就畢業了，到時候我們三個一起上班掙錢賠償死者家屬。你不可憐我們，也可憐可憐歡歡吧！怎麼說她也是你妹妹。要是讀不完大學不好找工作。現在靠我一個人打工賺那點錢都不夠供她上大學的，一年學費就好幾萬，再加上生活費，我一個人真供不起她。”
陳旭笑得不無諷刺，“噢？讀不完大學不好找工作？那你真是個好母親，這麼為女兒著想！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表錯情了：你的大女兒到了年齡連小學都上不了？同齡的孩子都上四年級了，她才上一年級。這還是仰仗一位品德高尚的老師多方努力才把她領進學校的。你管過她嗎？你知道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嗎？她上大學，你可有給過她一分錢？你現在居然替你的小女兒賣慘，你覺得她會同情嗎？你小女兒現在多大了？20歲還是21歲？已經成年了吧！而你的另一個女兒五歲時就為了有口飯吃整天在垃圾堆裡撿東西，十五六歲就去醫院當護工。你的寶貝女兒一年幾萬塊錢的學費，讀的是民營學校吧？既然這麼費錢，那就不讀好了，早點輟學去掙錢也好，替他父母贖罪！”
周鳳蘭停止了哭泣，愣愣的看著陳旭，她離婚之後不是不想孩子，最初隻是無能為力，後來分開時間長了，強迫自己去忘記，再婚之後有了小女兒，不再時常想著陳旭，慢慢的真忘了。至於陳旭過著怎樣的生活，她由一開始的不敢想到後來的真不關心。但今天陳旭的一番話，還是讓她震驚了，周鳳蘭私下裡以為陳旭的奶奶會很疼陳旭，把陳旭教養的很好，不然這孩子怎麼考上了好大學還考到了工作呢！沒想到一直都是孩子自己的努力。
陳旭十一年前去周鳳蘭家住那段時間，事先聲明隻住到開學，周鳳蘭都沒問緣由，隻以為孩子叛逆了，與家裡鬨矛盾了，因為陳旭再也沒去過。
陳旭看著周鳳蘭說：“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看到你們讓我心裡很堵。當初你們離婚了，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唯獨沒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你和陳誌剛都沒給過我一分錢的生活費，我奶奶也不高興養著我。這麼多年我無父無母隻當你們都不在了。我考公政審時才發現原來法律仍然認定你們是我的父母，多諷刺！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說話，你就當行善積德，實在不行，就當為你的小女兒積福吧。請從我的生命中從此消失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
陳旭快步走出門去，隨著開門的動作，門邊的風鈴在叮當作響。周鳳蘭望著陳旭漸行漸遠的背影，呆呆的，直到徹底看不見。周鳳蘭突然捂著臉痛哭失聲，奶吧裡的營業員趕緊過來趕她，“哎，你這人怎麼了？你要哭出去哭，你在這和嚎喪似的，影響我們的生意。”周鳳蘭仿佛沒聽見一樣，越哭越大聲。兩個營業員隻好打開門，指著外麵說，“你馬上滾出去。”周鳳蘭哭得不能自已，兩個營業員隻好過來把她拖出去扔在門外。周鳳蘭倒在地上，猛然想起許多年前，她在飯店打工，陳旭被前婆婆丟給她，她一把推倒陳旭的場景。周鳳蘭哭得更厲害了，路過的人遠遠的看戲，不敢上前，又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