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在相處時向來要比他人更加敏銳,他立刻就發現了白降在說出這些話時的狀態有點不對。
那是一種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感覺,在這一瞬間,明明他們兩人挨得這麼近,互相看著對方,可商陸莫名覺得白降好像離自己很遠,像是下一刻眼前這個人就會不複存在一樣。
這不是一種推測,而是突然冒出來的直覺。
突然的,商陸想到了羽國海市的那位少將軍。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他想起的竟然是那名兩千年前就死去的人。
商陸索性被子一拉:“這個海市真的容易影響人,我現在腦子裡總是會冒出各種人和事,算了,不聊了,我們還是睡覺睡覺。”
白降望向整個人都鑽到被子裡商陸,沒有再說什麼,也慢慢閉上了眼。
可能是因為睡前想起了羽國,也可能是因為這個海市的確容易影響人的潛意識,商陸又做了一晚上的夢。
隻是這次他夢見的不是小時候的事,而是夢到了羽國。
所有海市裡,羽國是讓商陸記憶最深刻的。
在那裡,他認識了閻俊白降他們,見到了從前人生從未見過的奇觀。
那個海市的很多人都給商陸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守著墓地天真爛漫的醒花,張狂狠毒最後死前還在為祭司頂罪的太子新,被一場騙局困住兩千年的祭司千淨,策劃了所有計劃,連死後發生的一切都算的明明白白的王。
但奇怪的是,明明這些人才是曾出現在商陸眼前過的,但他在夢裡看到的,卻是一道修長身影在戰鬥,鮮血已經染紅了盔甲,他卻還在不知疲倦的射殺敵軍,近戰時,就會放下最拿手的弓箭,用長刀抵擋進攻。
夢中的商陸隻看他一眼,就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就是月族的少將軍。
夢裡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唯有那個背影清晰無比。
最終,周圍所有人都倒下了,隻有那道身影踉蹌以箭支撐地,明明是那樣狼狽的單膝跪地,脊背卻還挺的板直,仿佛永遠都不會服輸。
商陸突然想起來,他還沒見過少將軍呢,於是夢中的他竟然也不害怕戰場,而是一步步朝著那個身影走了過去。
當他走到近前時,大霧中,那道鋒利而又修長的身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慢慢轉過了身,他呼喚他:
——“商陸。”
商陸正疑惑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以及少將軍怎麼會叫他的名字時,耳邊又陸續傳來幾句:
“商陸,醒醒。”
“商陸。”
他猛地睜開眼,就對上了正輕輕拍打他身體的白降視線。
商陸心臟怦怦跳,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白降?”
“睡傻了吧你,連白爺都不認識了?”閻俊湊過來自己那張沒了胡子的臉,肆意嘲笑:“我說你小子做什麼美夢了?白爺擱著叫你半天了,硬是沒能把你弄醒。”
商陸茫然的眨眨眼,撐著有點虛軟的身體坐了起來,又看了看四周,琉璃海的大小夥子們正在收地上的地鋪,有的還在刷牙洗臉,有的拿著餅乾正吃的認真。
見到他看過來,那小子還很大方的遞過來:“商哥,你要吃嗎?”
商陸心跳速度漸漸恢複,思維逐漸清醒起來,慢慢反應過來了剛剛自己看見的那一幕隻是一場夢。
閻俊啪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嚇得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商陸整個人都是一彈,下一秒,閻俊的手就被白降撥開了。
白降蹙眉望向神色不對的商陸:“你頭上都是汗。”
商陸有點恍惚的接過白降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額頭:“沒事,我做了個夢,現在好了。”
閻俊好奇問:“什麼夢?是噩夢吧,把你嚇成這樣。”
商陸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形容,要說是美夢吧,那可是戰場,要說是噩夢……那肯定也不是。
他望向白降,開玩笑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相信,白降,我夢見了個沒見過的人,夢裡他的臉竟然是你的樣子。”
白降靜靜看向他。
他沒有問,閻俊倒是問了:“你夢見白爺不奇怪吧,我還經常夢見東海那小子是門口修自行車的大爺呢,來來來,跟我說說,你夢見白爺做什麼了?”
商陸望向白降,一邊說一邊笑著把手帕遞過去:“我夢見……”
他剛要繼續說說自己的夢,突然發現不對,周圍嘈雜的聲音一瞬間變得安靜,伸出手要接過手帕的白降也突然不動了。
商陸疑惑的看向他:“白降?”
卻見下一秒,剛剛還伸出修長手指要接過手帕的男人指尖已然成了石頭,又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全身。
石化快速往白降身上攀爬,很快到了他的麵部,在被石化爬到臉上前,白降眼神複雜的看向商陸,輕聲說:
“商陸,我要走了。”
說出這一句話後,白降全身被徹底石化。
商陸不可置信的撲上去:“白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