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來的突然，不過鬱澤歡從小到大身體都不太好，生病已經成了常態，他自己都沒太在意。
反而陸子衿在忙前忙後，像是轉個不停的陀螺。
鬱澤歡又睡了一覺，迷迷糊糊間被人扶了起來，一口散發著熱氣的粥懟在他的唇邊。
吸了吸鼻子，鬱澤歡什麼也嗅不出來，鼻塞實在是太嚴重了。
大概是藥效發作了，鬱澤歡的眼皮耷拉著，困得搖搖欲墜，想重新縮回被窩裡繼續睡覺。
鬱澤歡撇開腦袋，拒絕喂到嘴邊的熱粥。
陸子衿好脾氣地哄道：“吃了藥不吃點東西墊墊容易傷胃，我放了糖的，吃一點？好嗎？”
鬱澤歡：……
陸子衿用這種哄小孩的聲音哄他，鬱澤歡頓時沒了脾氣，沒辦法，他這人就是這樣，吃軟不吃硬。
要是陸子衿強硬地要他吃點東西再睡，說不定鬱澤歡能把碗都給掀了。
偏偏陸子衿抓住了他的弱點。
鬱澤歡不情願地張開嘴，一勺子熱粥見縫紮針地塞了進來，溫度正正好，吃進嘴裡不至於被燙到，但也不涼。
香甜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驅散掉了鬱澤歡口腔中那股屬於感冒衝劑的怪味。
就算是兒童感冒衝劑，喝完以後也會在嘴巴裡留下一股說不上的怪味，本來生病的人味覺就不是很靈敏，被感冒衝劑這怪味再一影響，病人所剩無幾的胃口也接近於無。
陸子衿做出來的這碗粥竟然很好地驅散了他嘴巴裡屬於感冒衝劑留下的味道，帶著香甜與溫暖，包裹了他。
鬱澤歡眨了眨眼睛，不太確定：“你……粥裡加了牛奶嗎？”
味蕾靈敏性下降，鬱澤歡覺得自己嘗到了一點奶香味，但他不確定是剛剛吃的那顆奶糖帶來的，還是這碗粥裡加了牛奶。
“你嘗出來了？”陸子衿反而有些驚訝，“我是加了一點牛乳進去，不多，隻有半盒。”
一鍋粥用的水不少，半盒牛奶加進去杯水車薪，按照病人的味覺，其實不太能嘗得出來才對。
“嗯……”
被喂了這麼一口，也清醒了過來，從陸子衿手中接過那一碗熱粥，又舀了一勺塞進嘴裡，鬱澤歡含含糊糊地說：“以前……吃過加了牛奶的粥。”
陸子衿敏銳地察覺到了鬱澤歡此刻的心情有些低落，他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是嗎？其實牛乳粥的吃法並不常見，我剛剛還擔心你不習慣這種味道。”
“唔……還好？”鬱澤歡把嘴巴裡的食物咽下，“所以你怎麼想著把牛奶加進去的？”
“因為……”陸子衿眼神軟了軟，“福利院的小孩大多數先天條件不足，但院裡條件也不好，沒辦法弄那麼多營養品回來，牛奶就是最常見的營養品了，院裡每天都會供應牛奶，每個孩子都有。”
“我小時候不喜歡牛奶的味道，每次發了牛奶都悄悄塞給其他孩子，後來章姨，哦就是院裡的義工阿姨，想了個辦法，把牛奶加在粥裡，騙著我喝下去了。”
“隻是章姨那廚藝真的……和院長沒有什麼區彆，一碗普通的牛乳粥，也能煮出腥味，我自然是不肯喝的，甚至還趁著大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倒掉過。”
鬱澤歡覺得很有趣，追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陸子衿苦笑，“後來被院長和章姨兩人合起來狠狠地揍了一頓，就老實了。”
鬱澤歡瞪圓了眼睛：“揍了一頓？”
“是啊。”陸子衿見鬱澤歡聽故事聽得又停了下來，乾脆又接過了那碗粥，舀了一勺遞到鬱澤歡的嘴邊，“章姨那時候說了一句話，我到現在還記憶深刻。”
“說什麼？”鬱澤歡被喂了一嘴粥，還不忘聽八卦。
“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孩子吃不上米飯，你一個沒爹沒媽的孩子，能吃上這些，更應當懷著感恩之心，努力長大。”
鬱澤歡呆了呆：“這……這說的也太……”
太傷人了一點吧？
沒爹沒媽什麼的，這樣說不怕給孩子造成心理影響嗎？
“你覺得章姨說得太過分了？”陸子衿像是看出了鬱澤歡的所思所想。
“有點。”鬱澤歡點頭，“就算她生氣，也不應該說得這麼難聽，小孩子的三觀在成長過程中很容易被身邊的大人影響長歪，這樣說容易讓小孩子產生自卑心理。”
“或許吧。”陸子衿不置可否。
“隻是那時候，我突然明白過來，在福利院的孩子是沒有任性的資格的。”
章姨的話刻薄，可事實確實如此，沒爹沒媽的孩子，隻是健康長大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章姨把牛奶加在粥裡，是為了讓陸子衿喝下，增加免疫力，健健康康地長大。
陸子衿卻沒資格任性挑剔。
陸子衿一邊風輕雲淡地說著，一邊麻利地給鬱澤歡塞粥，那動作一看就是十分熟練的，讓鬱澤歡一口接一口，甚至都沒有機會插一句嘴，隻能聽著陸子衿繼續說。
“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那味道。”
“等我我長大了一點，可以幫忙做飯後，院裡有孩子不喜歡喝牛奶的，我也學著章姨的做法，把牛奶加在粥裡，給孩子們吃。”
“當然。”陸子衿眉眼間全是得意，“我的廚藝可比院長和章姨好太多了，大家可不會偷偷倒了我做的牛乳粥。”
鬱澤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