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時辰到了。”
聞聲，梓歆睜開早已了無睡意的美眸，輕喚道，“進來伺候吧。”
從床榻上起身，梓歆就這般在梳妝鏡前坐著，任由侍婢們打理著一頭烏絲。寢殿內除了偶有的器物輕碰聲兒，再無其他動靜兒。
景榆和桑榆兩人也就這般無聲的伺候著...唉，自打六日前那賢妃被晉位皇貴妃，主子就變得這般，一直悶悶不樂兒的不愛搭理人兒。就是前兩日皇上來了，也讓主子給了閉門羹兒吃...
最後替梓歆簪上一支金雀鏤花的扁方，景榆這才收了自個兒的小心思，“主子，都收拾妥當了。”
“嗯，那便替本宮更衣吧。讓皇貴妃等著總歸是不合規矩的。”瞧都不瞧鏡中的自個兒一眼，梓歆徑自起身...
走在去鐘粹宮的路上，無事可做的梓歆又憶起了這幾日來的點滴。
六日前，玄燁一句話沒有的便讓他的後宮多了個皇貴妃。聽著這消息兒時，自己原是並沒有多難過的，充其量也就是一時間接受不了罷了。可是自己那日後來在景仁宮等了這廝一夜，但這廝卻躲在了自個兒的乾清宮裡頭兒。第二日、第三日，這廝還是沒有給自己一字一句的解釋，仿佛這事兒就不是他做下的，也與他無甚乾係一般。自己派人去請他，他也尋著各種由頭兒躲著。
成啊！你不是想躲著麼？那你便躲個痛快好了！你後邊兒幾日又上趕子的來瞧自己，這算什麼？算什麼？！
“主子，到地兒了。”白裡的言語打斷了梓歆的心思和心緒。
將這心裡頭兒擾得她幾日不得安寧的罪魁禍首暫且丟在一旁兒，梓歆步態得體的步下妃輿。
“臣妾等給皇貴妃請安。皇貴妃萬福金安。”
“各位姐姐妹妹都起來吧。都是些虛禮，犯不上這般的。”赫舍裡氏漾著淺笑說道，“來人，看茶。”
這晨昏定省也有幾日了，不論赫舍裡氏這般和氣的模樣有幾分真心，但如今這也算是她在後宮做出來的一道兒臉麵兒了。梓歆不著痕跡的瞧了瞧今日這殿中的氣氛...
直覺著今日怕是得在這鐘粹宮多耽誤會兒功夫兒的她，隻是悄不聲兒的徑自坐在位子上品著茶，並不多作什麼言語。
果然呢，這茶梓歆還未喝上兩口呢，有些人就出來冒頭兒了...
“皇貴妃如今代掌鳳印，除了太後娘娘，皇貴妃也算得是這後宮掌權的第一人兒了。可是這都接連六日了，咱們眾位姐妹都是晨昏定省的給皇貴妃請安，可怎的不見皇貴妃領著咱們去慈和宮向太後娘娘請安呢。今兒個是隻有姐妹們，都是自己人兒。可是這若讓外人或是皇上曉得了，不曉得該做何想呢？皇貴妃姐姐覺著妹妹這話可在理兒呢？”
梓歆瞧見這第一個找茬兒的，竟不是鈕祜祿氏，反倒是馬佳氏，梓歆這心下便有些驚疑。也是，換了旁人見著平日裡最是善妒的人兒竟不吱聲兒了，怎麼也都是會同梓歆一般奇怪的。
但驚疑歸驚疑，梓歆麵兒上卻一點不顯。好似沒瞧見這一出兒似的，梓歆依舊是在喝著茶。隻是這會兒，梓歆的耳力和眼光全都放在了這出戲兒上。
“馬佳妹妹這話是怎麼說的？姐姐得皇太後憐惜，才能代掌鳳印，替皇上分憂。對於太後娘娘，姐姐這心裡邊兒自然是不敢有一分不敬之心的。若不是得了太後娘娘懿旨，姐姐又如何敢私自做此種決斷。這可是大不敬！妹妹覺著姐姐說的可對？”赫舍裡氏也不是真就是個什麼易與之輩。若說前幾日她還因著忽然的晉位而忐忑不安。可現下緩了這麼些天，這上位者的架子，赫舍裡氏自然也是端了起來。這會子她雖還未表示出什麼明顯的不悅，可她的話，卻字字都在暗指著馬佳氏的僭越犯上。
馬佳氏被赫舍裡氏這話問得一噎。但她仍是不打算就這般如了赫舍裡氏的意，“太後娘娘的旨意？姐姐這話是怎麼說的？難不成太後娘娘鳳體違和，這才不便見咱們？可是姐妹們可從未聽過呀？按理兒說，若是太後娘娘真有個什麼不痛快，妹妹們才更應該去伺候著呀？慧妃姐姐覺著妹妹說的可在理兒？”
馬佳氏這話剛說完，不待鈕祜祿氏同她幫腔兒一句，梓歆便再也不能裝聾作啞了。
梓歆是知道自家姐姐為何不讓赫舍裡氏領著眾人去給她請安的。現下聽著馬佳氏越發沒邊兒的話，俏臉上當即便蒙上了一層寒冰，“太後娘娘如何，都不是咱們該議論的。幾位姐姐還是慎言的好！”撥弄茶盞的動作，讓人看不真切梓歆的神情。但有些耳力的，卻絕對能聽出梓歆言語中的不愉！
梓歆的聲音一下子引來了一殿嬪禦的注意。但梓歆卻並沒有逃避這些個心思各異的眼神兒，仍是坦然的瞧著手中的茶盞。
赫舍裡氏若有所思的瞧了梓歆一眼，才溫言道，“佟妹妹這話說的是極，幾位妹妹們可莫要授人以柄啊。”言罷，赫舍裡氏好似身子倦怠一般，微微的撐了撐身子，“成了。姐妹們也來了本宮這兒有些時候兒了。今兒個便就這樣兒吧。待太後娘娘有了新的懿旨，本宮自當謹遵太後娘娘的懿旨。”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底下這些嬪禦不管是還有些什麼心思的，也都隻能暫時收了自個兒的心思，“臣妾等告退。”
“主子，這些人也太不知規矩了！怎的敢這般張狂的拿太後娘娘說項呢！依奴婢看，回頭兒您見了太後娘娘，定要請太後娘娘好好治一治她們！”待梓歆的妃輿出了鐘粹宮的地界兒，跟在肩輿旁走著的景榆便再也壓不住心裡的火氣兒了。
梓歆對那些女人本就談不上什麼好感，更不用說現如今她們編排自己的姐姐了。但梓歆現下更驚訝的景榆的態度。她沒料到景榆竟也能有這般大的氣性兒，且還就這般直刺刺道了出來。
想著現下還是在人多眼雜的地方，梓歆便點了景榆一句，“這事兒不是你該說的！”
聽出梓歆言下之意的景榆，這才意識到自個兒的言行不當，“...是奴婢蒙心兒了。”
“璟主子吉祥！”
梓歆的妃輿剛在景仁宮前落下，玄燁身邊的梁九功就迎上前來打千兒問安了。
“小梁子？”顯然對於梁九功這個時候兒出現在這兒，梓歆是吃驚的，“你怎的在這兒？...是皇上有什麼旨意不成？”心裡雖還在同玄燁置氣，但是當著一乾外人的麵兒，梓歆也還是懂得分寸的。
“璟主子可否借一步說話兒？”梁九功湊到梓歆身邊兒低聲兒問道。
見梁九功這般，梓歆心下的疑竇愈大了。邁開步子往邊兒上走了走，梁九功立即跟了上來。
“璟主子，奴才是瞞著萬歲爺偷偷兒來尋您的。璟主子，不是奴才幫著萬歲爺說好話兒。隻是這幾日您不痛快，萬歲爺也一樣兒是不痛快。奴才不曉得萬歲爺為何不同您說實話兒，可奴才在一旁冷眼瞧著，奴才都替萬歲爺心疼兒。這幾月來，萬歲爺因著與羅刹國的戰事兒，是吃不香睡不穩。這回萬歲爺晉了賢妃做皇貴妃，也確實是迫於無奈。前朝兒的一些大臣，借著這場戰事兒生事兒，非逼著萬歲爺立後。璟主子，萬歲爺的心思您心裡也是有數兒的。為了能不立後，萬歲爺無奈下才納了裕親王的建議，用位同副後的皇貴妃來堵住那些大臣的嘴。且萬歲爺這般做，其實也是等於在您前頭兒立了個箭靶子，您......”
梁九功接下去又說了什麼，梓歆一個字兒也沒聽進耳中。她現下的腦子裡，全都是梁九功前邊兒說的那些話...
玄燁你這大笨蛋！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個樣子！總是自以為是的覺得什麼都是為了我好，卻也不問問我是不是願意讓你用這種方式對我好！
“小梁子...皇上現下...在乾清宮嗎？”
“...”正掏心掏肺的說著心裡話的梁九功並未察覺到梓歆的異樣。見梓歆突然問起了玄燁，梁九功僅僅愣了刹那，便快速的回道，“回璟主子，萬歲爺方才在禦書房議政。這會兒該是完事兒了，現下應是在批折子。”
“本宮曉得了。你先回去吧。”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