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塵又道：“我可以告訴你我小師弟的喜好，你不是說尊上想要他嗎，如果你能徹底辦成他的樣子，尊上一定喜歡。”
陳公子隻當他是怕了自己，得意道：“我在人間自有探子，不需要你說。”
沈離塵聲音拔高：“你就不怕殺了我，會被尊上發現嗎！”
“放心吧，我想殺你不是一天兩天了，正好叫我瞧見你的靈氣被封住了。”陳公子得意地玩弄手腕上的玉鐲，“早就做好準備，瞧見這一池的魚沒了，我可是特地囑咐過投喂的魔侍，算算已經七天七夜沒吃的了，餓瘋了，多少具屍體都吃得下。會讓你無聲無息地死去，至於尊上，他隻會以為你……跑了。”
這時候，沈離塵已經退到湖邊，退無可退，衣袂甚至被湖水打濕了。
他看了看身後一片湖水，轉過頭以一種決絕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陳公子手腕上的兩隻鐲子輕敲，發出清脆的聲響，“動手。”
沈離塵終於能消失不見。
那個擋著尊上看他的目光的人，終於能夠讓開。
這讓陳公子情不自禁一笑。
然而接下來，沒等陳公子反應過來，就被人抓著後衣領，拖走按在水麵上，一隻大張著嘴露出可怕獠牙
的紅色巨型鯉魚正衝他遊過來，他驚恐地瞪大雙眼，就要尖叫——
被沈離塵一把捂住嘴，再往上一拎，鯉魚撲了個空。
陳公子萬分驚訝，然而他無法開口，隻能害得地看了眼四周……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沒有傷口，沒有鮮血，也沒有呼吸，隻有七竅中全是淡藍而夾帶一抹金色的寒冰。
瞬間成了屍體。
“我是沒有靈氣，但你想不到我這個窮酸還有法寶吧。()”沈離塵衝他友好地笑笑。
這個笑容確實友好，甚至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但在陳公子眼裡就不一樣了。
沈離塵繼續笑道：想必你在魔宮的探子已經打聽清楚，我沒有拿過顧玄息的一件法寶，這才敢肆無忌憚動手。但我是有位師父的，他和你們尊上齊名，我師尊怎麼會沒有給我留下法寶防身呢。?()?[()”
法寶是需要修士用力靈氣催動的，就算沈離塵現在身上有法寶，被壓製靈氣的他也無法使用。
但還有一種法寶，就是擁有者灌入自己的靈氣，給另一個人使用，直到靈氣耗儘。這種情況以親人、師徒和道侶之間居多。
而淨昀蒼給沈離塵的這個法寶，甚至不算是法寶，是他本命劍的一個不易覺察的一道劍意，而沈離塵直到回到魔界都不知道，直到練劍的時候，塵埃劍吃醋吃到哇哇大哭，他才發現。
沈離塵不知道淨昀蒼為什麼給自己這個，但一件攻擊性法寶有比沒有的強。
比如說現在，如果沒有，他已經是魚食了。
麵對渾身冷汗的陳公子，沈離塵拽下他腰間的兩界玉，“多謝你給我送玉，也多謝你送來毀屍滅跡。”
這是沈離塵第一次殺人。
不算親手，卻是他親手把人丟進食人鯉魚湖裡。
丟完陳公子後，他又把其它十幾具屍體丟了進去，池水瞬間變得湧出大片的血紅，不過沒關係，池子裡的水本來就是紅的。
就是淡淡的腥臭味飄來。
沈離塵蹲在湖水邊，把頭埋在雙膝間。
不好受。
這種感覺太不好受了，他不想再勾心鬥角了，不想再被人想方設法地謀殺，更不想在淨昀蒼和顧玄息之間周旋了，這二位都是修真界大能，一眼便能看穿他的想法，隻要他有一點露餡，下場甚至不如陳公子。
每次演戲，他都要做被拆穿的準備。
他隻是想安安靜靜，當一個不曾做過華清宗首席大弟子的沈離塵，沒那麼多包袱、也沒任何人傷害過的沈離塵。
快了，就快了，沈離塵暗暗給自己打氣，已經拿到兩界玉，接下來就是抓機會溜回人間，然後他就可以上刑罰台，一切都結束了。
好不容易心情平複下來，沈離塵這才站起來，慢騰騰往回走。
希望宮宴上的人沒注意到陳公子不見。
沈離塵還沒有走回宮宴，就看見了顧玄息。
甚至可以說，撞上。
顧玄息這一身黑衣簡直能與黑夜融為一體，加上
() 他又一動不動，也有幾分故意的心思。
沈離塵“啊”了一聲，趕緊退後，“你怎麼來了。”
“找你。”這時候顧玄息的聲音還能稱得上溫柔，是連顧家三兄弟都沒聽過的那種，他抬起手，輕柔地抹掉沈離塵額邊的汗，“去哪裡了，急急忙忙的。”
沈離塵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流汗了，畢竟間接殺人，他也有被嚇到。
他儘量鎮定地解釋：“應該是走太快，熱著了。”
顧玄息認真盯著他躲躲閃閃的眼眸問：“你知道我會保護你，不管怎樣，我都會袒護你，對嗎？”
沈離塵點點頭。
顧玄息語氣很輕，像是在努力克製自己，“相信我，行麼？”
他甚至有些卑微的祈求了。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語氣。
他又問：“你剛才去哪裡了。”
沈離塵道：“什麼事都沒發生啊，你在誤會什麼。”
“拿出來。”顧玄息瞬間變了臉色，語氣裡更是處處透著強壓怒火的震怒，他雙手都在顫抖，“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沈離塵一顫，下意識後退半步，然而在他的滔天威壓中，僅僅被允許後退半步。
他不舍地拿出兩界玉，放在顧玄息手中。
顧玄息自嘲地笑笑：“在宮宴上，有那麼一會兒，我還以為你回心轉意了。你剛走，我就追出來找你，你一點靈氣都用不了，今夜宮裡人蛇混雜，我怎麼能放心你亂跑。”
他自嘲完，立刻恢複往日的冷淡，連一眼都不想看，“一方麵答應我，一方麵有計劃怎麼去找他。我是不是太容易騙了，沈離塵，你說什麼我都信。”
沈離塵潛意識覺得自己不該接話，因為顧玄息看起來像是馬上要發瘋了。
顧玄息輕而易舉地把兩界玉捏成了齏粉，看著掌心中的粉末，他道：“兩界玉可以穿越人間和魔界，但還有一種玉也可以，隻有兩枚，分陰陽，所以少有人知道。”
沈離塵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我早就把離開魔界的辦法送給你了。”
顧玄席輕聲撂下一句話，轉身離去，“顧火，關起來。”
不知道站在那裡的顧火出現，微微彎腰：“沈公子。”
沈離塵是不會為難顧火的，也非常識時務，不會做無力抵抗，現在隻能認命。
他跟著顧火回到寢宮。
顧火這時才要走沈離塵手中的那枚暖玉，他捏著玉，幽幽歎氣：“沈公子你這又是何必呢，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回人間，人間有什麼好，難道能比得上尊上？”
沈離塵苦笑了一下，他無法解釋這個問題。
總不能說是為了一個全新的真正的自己吧。
這下倒好，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沒有兩界玉，回不到人間，隻能一天天無聊地撕死亡倒計時。
不過就在宮宴的第二天，沈離塵睡午覺半天都睡不著的時候，忽的聽見寢殿門口傳來一陣嘈雜
聲，似乎是在爭論什麼，還挺憤怒的。
沈離塵秉著吃瓜群眾絕不錯過一個瓜的原則，趕緊去看。
結果他剛走到門口，就什麼聲音都沒有了。他又屏息聽了一會兒，確實什麼聲音都沒有，還遺憾地歎了口氣。
次日他就知道是為什麼了，這次還是顧玄息親自過來。
當時他正在跟魔將大哥，通過門縫下棋。對麵一副棋，他手裡一副棋，已經下了半天，準備繼續大戰三百回合。
顧玄息無聲無息出現在他眼前，“你倒是愜意。”
這一聲把魔將大哥嚇得不輕。
沈離塵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我以為你不想見到我。”
他還以為他當時的震怒程度，是準備老死不相往來。
顧玄息的臉色還算平靜，徑直走到殿內，才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問道：“陳家人今早上書，請我刺死殺死他們獨子的凶手，你怎麼看？”
沈離塵無所謂道：“那你刺死唄……等等，他們知道是我？所以昨天在宮殿門口大鬨的就是他們？”
陳公子殺人不成被反殺，反倒是他的錯了？難道他應該乖乖被才陳公子殺？
魔界之人的腦子都被驢踢了？
顧玄息不是挺精明的嗎？還是說整個魔界，隻有顧玄息一個人精明。
顧玄息冷笑道：“那個陳什麼東西帶來的人是陳家專門培養的殺手，為了殺朝中反對他們的人。殺手們知道他要做什麼，而人又沒回來，自然會告訴陳家家主。”
沈離塵猶豫了一下：“那就隨你處置。”
顧玄息冷笑：“我把你交給他們，你就永遠都不能回到你師尊身邊了。”
沈離塵在心中抱怨，真交出去就是死人了，誰都見不到。
顧玄息才走近一步，用是聲音誘惑：“我不交出你，你永遠看不見你師尊，交出你，死人更是無法看見他。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再也逃不出去，不能和你的師尊長相廝守，自暴自棄？”
沈離塵瞪大雙眼，驚恐道：“我對師尊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尊上不要亂說話！”
“行啊，我信你。”顧玄息語氣輕快，嘴角卻掛著譏笑，“相信你想辦法回到人間，不是為了你師尊。”
沈離塵疑惑：“你是不是在說反話？”
顧玄息抬手捏住他的臉，他對力氣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讓沈離塵感覺到疼和他的憤怒，又不會真正傷害到這張臉，然後一字一句問：“你說呢？”
沈離塵也惱怒了，小配角也是有脾氣的，冤種師兄也不是能隨意拿捏的，他再三被顧玄息針對，聽這些似懂非懂的話，而無論自己說什麼在他聽來都是錯的。
不信他，又何必來問。
他實話實說，怎麼就是謊言了？
沈離塵氣上心頭，怒道：“你還是把我交給陳家吧，在這裡我永遠逃不出去，陳家肯定沒有魔宮守衛森嚴，說不定還能找到機會——”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被震怒之下的顧玄
息重重丟到床上去了。
沈離塵爬起來()，再看向顧玄息()，發現他雙眸黑得深不見底，是即將暴走的跡象，嚇得他趕緊往床的內側躲。
他手腕上還被箍著那個手鐲，一點靈氣都試不出來，顧玄息輕而易舉就能捏死他。
但顧玄息隻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眼神……仿佛要立刻吃了他。
他們互相看了許久，直到顧玄息眼裡的漆黑散去，一句話未說，轉身離去。
從這天起，他再也沒有來過寢宮。
對於陳家讓顧玄息交出自己一事，沈離塵和守門的魔將大哥打聽了，陳家全家被抄家了，理由是貪汙受賄，顧玄息還砍了不少陳家人的人頭。
沈離塵想顧玄息還是護著他的，畢竟在華清宗那段日子，他們關係還算融洽，他最後受傷無緣最後一戰，顧玄息還派人給他送了大量補品，隻是都被他換錢了。
死亡倒計時撕了一頁又一頁，沈離塵是真的自暴自棄了，想劇情應該會安排第二個假死的人，不然就是把他咻地丟到神罰台上。
他在乎什麼呢？隻不過是退休計劃可能推遲一點。
倒計時還剩下五天，沈離塵準備繼續找魔將大哥下棋，卻聽見門外重甲磨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腳步聲更是沉重，還有噠噠的馬蹄聲。
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理智告訴他暫時不要開口，不要被無關的人聽去。
等聲音遠去，他才問：“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魔將回答：“剛才是顧三公子率軍隊路過，是去見尊上的。”
顧三公子顧焱，魔界大將軍，一直鎮守在城外軍營，沈離塵從未見過他一麵，他來魔宮跟顧玄息敘舊的？敘舊也不用帶這麼多重甲兵，說逼宮還差不多。
不知道為什麼，沈離塵感覺到一陣恐慌：“他為什麼進宮？”
“人間在打仗，沈公子。”魔將大哥道，“仙族和魔族以人間做戰場，已經開打三天了。”
沈離塵立刻慌了：“為什麼！怎麼會打起來！”
中沒有這段劇情！
魔將道：“我也不知道，這樣吧，我去找大總管，讓他跟你解釋清楚。大總管應知道是你找他，應該回來見你的。”
他很快就去了，留下惶惶不安的沈離塵在原地著急。
顧火很快就來了，“沈公子，你沒聽錯，這場戰爭已經打了三天，而魔界大軍尚未全部抵達人間。是尊上也不讓任何告訴你。”
“他為什麼要打仗，顧玄息有什麼理由打仗！”
沈離塵憤怒之下，直呼魔尊大名。
但顧火根本不敢指責他以下犯上，苦笑道：“沈公子，挑起這場戰爭的不是我們尊上，是仙尊，你的師尊。”
這比任何事都讓沈離塵覺得不可能，淨昀蒼雖然根本不在凡間疾苦和誰生誰死，但他確實做不出這麼瘋狂的事。他隻是冷血罷了。
沈離塵下意識問：“為什麼。”
顧火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敢說，隻得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尊上知道什麼。”
沈離塵喃喃道：“我能見他嗎？”
“尊上已經和我三弟去了人間，這場戰爭，尊上不得不親自坐鎮，以免仙尊出手，我軍血流成河。”顧火道，“他們剛走。”
可是無論是魔族還是仙族，都有屠殺整個修真界而不費吹灰之力的實力。
沈離塵惴惴不安地問：“那修真界……不會連累他們吧。”
“這個……”顧火十分為難，“恐怕會。據我所知，尊上定下的下一場戰爭地，就在華清宗。沈公子，你隻能期待他們僥幸逃生。”
“他故意的！”沈離塵反應過來，幾乎語無倫次，“顧火你去告訴他，讓他換一個地方。”
顧火道：“沈公子，我恐怕不能，彆的話不便多說，我告辭了。”
他轉身離開。
沈離塵撕心裂肺地喊道：“你幫我傳個話，就說我求他不要動華清宗！”
然而根本沒有回音。
他不會傳話的，他對顧玄息唯命是從。沈離塵崩潰地想。
沈離塵萬分後悔當時賭氣和顧玄息對著乾。
他明明知道顧玄息就是這樣的人，明知道不能惹，還去招惹。
隻不過因為他的幾句話，華清宗要完了，親手撫養他長大的長老們和師兄師姐們要在戰火中隕落了。
他根本就是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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