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熱,小毛驢也熱得不行。
沈離塵心疼，不想再騎它隻能牽著，儘量走快點。
等找到一個大點的城鎮，說不定會遇到修士,能稍他一程。他隻能抱著這點希望了。
他確實沒想到,剛才還氣得不輕的顧玄息,竟然還會回來。
但那團化不開的黑霧，不是顧玄息還能是誰。
沈離塵看見了也裝沒看見，徑直走過去。
然後顧玄息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來,“你要走到什麼時候？”
沈離塵不想看他：“不知道，能走多遠是多遠。”
“你求我。”明明剛才還是在震怒，現在顧玄息仿佛沒有一絲怒火,語氣平靜地說,“求我一聲，就給你解開。”
沈離塵瞪著他：“不可能。”
顧玄息笑了一聲,“那你還是封著吧。”
沈離塵冷冷道：“鬆手。”
然而顧玄息根本沒用放他走的意思，反而彎腰湊到他耳邊，他呼出的氣息竟然也是冷的,在這種炎熱的天氣裡十分解暑，讓人忍不住靠近,“我剛才回去是在集結大軍,馬上就去殺你師尊，等他快死的時候,我再來找你，讓你親眼看他咽氣。”
沈離塵瞳孔一緊，他說真的？
顧玄息和淨昀蒼雖然不和,但他們是兄弟，怎麼能有這麼大的仇？
顧玄息滿意地欣賞他臉上的驚懼，趁機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口，就像他之前很喜歡的那樣。
反應過來的沈離塵狠狠擦了擦嘴。
把滾遠點表現到了極致。
他的反應確實讓顧玄息氣到極限，他自嘲地笑笑，問：“最後一次，你選他還是選我。”
無論是發動戰爭的淨昀蒼，還是準備用拿華清宗當戰場的顧玄息，沈離塵都是一點好感也沒。
他咬牙道：“彆擋路。”
顧玄息鍥而不舍，又誘惑地口吻低聲問：“算我求你了，我和他之間選一個。”
他雖然讓沈離塵做出選擇，但眼神已經暴露他心底深處的想法——選誰都好，沈離塵都必須跟他回去，現在就回去，他不會給淨昀蒼留一點機會。
可沈離塵也沒有給他留一點機會：“你不讓我回華清宗，我就死在你麵前，除非你關我一輩子。”
真是不留餘地的答案。
誰都沒有機會。
顧玄息眼底閃過一抹黯淡，苦笑，“我知道了。”
他化作一團黑霧，瞬間消失在沈離塵眼前。
熾熱的陽光又開始炙烤沈離塵。
但沈離塵卻發現筋脈裡的靈氣回來了，他運轉靈氣，不再感覺到炎熱，順便也給小毛驢貼了張清涼符，不能虧待跟著他的小坐騎。
等他召出塵埃劍，禦劍而起的時候，忽的明白來了顧玄息為什麼會回來來找他。
是為了解開封印。
無論他求不求，封印都會被打開。
沈離塵想他隻是這本狗血的炮灰而已，像他這樣的角色，能在顧玄息和淨昀蒼之間糾纏那麼久，估計現在已經被主角受啪啪打臉了，這根本不合理。明明之前，劇情都照著主線進行下去，沒有出錯，可劇情走到走到這裡，好像已經歪得不成樣了。
但隻要他完成劇情，劇情也不會過問之間的時間他會做什麼。
所以不管顧玄息變成了什麼樣，都改變不了自己會死的結局。
隻要他“死()”了，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主角和幾個配角的視線裡，沒多久就沒人記得他了，那他選擇誰有意義嗎？
他這樣的小配角，在二次元世界裡一點不重要，但他穿過來就是有血有肉有心的人，雖然結局已經定好，但不妨礙他心底有了自己想守護的東西，願意為之死，當然如果最後能活著就更好了。
一路往華清宗飛去，並沒有見到戰爭的痕跡。
他飛得不算高，有仔細看，百姓都生活得安安穩穩，仿佛這場仙魔大戰並沒有影響到他們。
然而剛有這個想法的時候，緊接著沈離塵便看見戰鬥結束後的慘烈戰場。
血流成河，仙族與魔族的屍體成堆，有小動物在屍體裡麵鑽來鑽去，看起來就像這群屍體隨時都會站起來。
到處都是法術的痕跡，而這些魔族和仙族，也大都死於法術之下。
隻是……
沈離塵一路走來，都是一片祥和，怎麼會突然出現一片戰場？
他用衣袖掩著鼻子，驚了半天，才想起來有個禦風的法術可以用，等他施完法術，竟然看見溪水邊的仙鶴動了動腿。
還活著！？
沈離塵沒有多做思考，立即飛過去。
仙鶴的胸膛還有微微的起伏，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血漬，顯然是中了什麼不致命的法術，沈離塵施咒還行，解咒是靈醫的專業課，他一竅不通，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突然想起來顧玄息騙他說是去疤藥的黑雲玉蓉膏，忙不迭掰開他的嘴，給他灌了點。
黑雲玉蓉膏對得起它有錢都買不到的價值。
沒多久，仙鶴喘著粗氣睜開眼，看見一個人族修士倒是不驚慌，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個小少年，你救了我？?()_[(()”
沈離塵頷首：“算是吧。”
仙鶴問了一連串問題：“你怎麼救我的，我怎麼……好像一點事也沒有？我不是胸口中了一招麼？怎麼沒事？”
“我有黑雲玉蓉膏。”
“什麼！那麼貴重的玩意，你給我用！可我又不認識你！”
沈離塵猜測也就這隻仙鶴年輕單純，才沒有質問他有什麼目的：“用就用了，好歹救了一條命呢。”
仙鶴感動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總之謝謝你。”
沈離塵問：“你的聲音聽起來年齡也不大，怎麼就上戰場了？”
仙鶴搖頭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仙族的人數遠遠低於魔族，為了打贏這場戰爭，連我們這些沒成年的也要上戰場。”
() 沈離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仙尊的命令？”
“是。”仙鶴看著屍山，悲痛地歎息，“誰想上戰場呢。”
沈離塵問出他最想問的問題：“對了，你們怎麼在這裡打起來了？前後都是城鎮，百姓甚至都沒受影響。”
仙鶴道：“你問這個啊，之前魔尊不是率領魔軍威脅仙尊嗎？仙尊給了魔尊他想要的，他們表麵上說是退回魔界，其實還留了不少魔軍埋伏，這次仙尊率先發動，就命令仙軍先拔除這些埋伏，打魔軍一個措手不及，我們也確實拔掉了不少。”
所以就算淨昀蒼沒有率先發動，顧玄息也會進軍？
他知道淨昀蒼不是什麼好仙，沒想到顧玄息根本不是什麼好魔。
不對，顧玄息本來就是反派，巧取豪奪乾得非常順手，從來都不是個好人。
仙鶴給沈離塵留下名字，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以後沈離塵有什麼事，一定傾力相助，然後他留下來為仙族同胞們收屍。
沈離塵繼續禦劍飛行，這一路沒有再經曆任何意外。
等到夜裡，他終於飛到華清宗山腳下的小鎮，然而和他這一路飛來看見的祥和安逸城鎮村莊不同。
平日裡這座鎮子夜裡比白天還熱鬨，因為華清宗的弟子白天要上課，隻有夜裡有空出來玩。
現在冷冷清清，隻有幾家店還開張。
連他投資的那家水晶鋪也大門緊閉。
沈離塵趕緊飛上山，在山門前落地，牽著小毛驢急匆匆往前走。
他剛走過山門，就聽見旁邊一聲驚呼：
“沈離塵！”
沈離塵仔細看，才發現靠著山門坐著的披頭散發瘋瘋癲癲的青年，正是被淨昀蒼盛怒之下廢了的段澄。
而沈離塵突然想到，原文中寫段澄發現淨昀蒼和淩雲鶴師徒戀時，好像就是這幅瘋子似的模樣。
難道最後一個劇情要到了！
“你怎麼還活著！”段澄看他的眼神裡充滿了不可思議與憤怒。
憑什麼沈離塵在魔界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還能好端端地活著，甚至看起來比離開華清宗時還要好？
憑什麼自己卻是廢物之身！
段澄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渾身沾滿了土：“你不是應該死在魔界嗎！是不是因為你的叛逃才引發的仙魔大戰！你個罪魁禍首！我要讓我爹把你絞死！”
沈離塵隻想翻白眼，心道被廢了還敢這麼囂張，活該被廢。
他抬起一腳，輕飄飄地便把段澄踹得飛起來，冷冷嘲諷道：“廢物點心。”
就像沈離塵隻要在淩雲鶴麵前出場，就一定自帶冤種師兄的屬性，段澄也一樣，隻不過段澄帶的是打臉屬性，換言之他就是作者寫來專門用來打臉的角色，也即任何人都能打。
現在沈離塵沒空理會他。
最後一個劇情，是段澄率先發現師徒之戀，懷著怒火對他父親訴說了這段不倫之戀，緊接著才有告知天下與沈離塵替死的
情劫。
那得趕緊讓他發現。
華清宗內倒是比平時混亂，夜裡也有不少弟子進進出出，這太奇怪了。
總不能人人都變成了夜貓子。
“沈師兄！”
沈離塵轉頭，是在去年入門的弟子，沒少受他的照顧。
弟子喜不自禁：“師兄你回來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哭什麼！”沈離塵拍了拍他的肩，“師兄剛回來，這邊怎麼回事，你們要上戰場麼？”
弟子哭著點頭。
沈離塵心底立刻罵淨昀蒼是混蛋，仙族成年人不夠，拿少年填補，現在又拿他們這些修士填？
弟子道：“我們這些人沒什麼用，又上不了戰場，就負責押送補給。”
“所有修士？”沈離塵憤怒道，“那要被魔軍偷襲呢？”
就算沒讀過《孫子兵法》，沈離塵也知道打仗要找機會偷襲補給。雖然有辟穀丹可以不吃飯，但坐騎不行，而受傷的仙族和魔族也需要大量藥草丹藥等治療，如果被偷襲，和斷糧沒什麼區彆。
隻是現在死的是修士！
淨昀蒼為這場他率先發動的戰爭竟然能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
但……他就是這樣，沈離塵想。
淨昀蒼從來不拿三界眾生的命當命，他對自己這個親自收的大徒弟都能不當人，可見他的心有多冷。
但這樣冷的心隻為一個人化開。
阻止淨昀蒼根本不可能，沈離塵隻能祈求自己能死在大戰開始前，至少能讓淨昀蒼意識到他的行為會害了他的小徒弟，才會停手，也能挽救多少條無辜的命。
弟子垂下頭：“那就被偷襲唄……”
沈離塵也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說什麼不好？偏偏說這種話，他趕緊安撫道：“放心，魔軍不會乾這種事，他們一向都是正麵對戰。”
“真的？”弟子喜悅道。
“當然。”沈離塵是胡編亂造，就是看他年紀輕，容易相信他，要是換個人恐怕一個字都不信，“師兄說的還能有假，彆整日憂心忡忡的。”
弟子堅定地“嗯”了一聲。
沈離塵把小毛驢的牽引繩塞到弟子手裡：“幫忙牽到馬廄，好好照顧著，彆讓馬欺負他。”
這名弟子正是在馬廄幫忙賺靈石，平日裡乾的就是這個活，就應下了：“師兄放心吧。”
沈離塵清楚他們的宗主段無峰的昏庸無能，在他當宗主的這些年來，長老團也被他弄得烏煙瘴氣，全都是一群趨炎附勢之輩，換句話書，馬屁拍得響，正經事一律往下派，等乾完了就當成是自己的功勞邀功。
而那些真正有實力的長老全都被他冷落，不是去藏書閣守門，就是去看管靈獸。
總之這個宗的高層沒法看，弟子們都自找生路。
隻要有沈離塵、唐溪這類的主心骨在，弟子們就不會亂。
所以沈離塵決定先去找唐溪，再一起去找那些可靠的
長老，商量對策。
他不知道劇情什麼時候來臨，總要做好準備。
可他在飛去找唐溪的途中，卻被人截住了。
沈離塵見過他卻不知道姓名，他是段無峰身邊的人。
“沈師弟，宗主有請。()”
沈離塵眯著眼睛：過一會兒吧，我剛回來身上都是灰塵，也沒穿弟子服，這樣狼狽地見宗主不合適，等我換好衣服再去。▲()_[(()”
他想離開，那人則直接擋在他麵前，不懷好意地笑：“沈師弟為全修身界獻身，甘願去魔界，高風亮節，宗主怎麼會嫌棄呢。”
沈離塵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雖然不想見，但段無峰畢竟是宗主，他就算再有名也不過是名弟子，必須給足段無峰麵子。
“既然宗主盛情邀請，帶路吧。”
這段無峰的庭院依舊奢靡的庭院，隻是雖然燈火通明，卻沒見到段無峰的夫人和小妾們，以及小妾們生的十幾個子女，甚至連伺候的人都明顯少了。
沈離塵不用想，都知道他們被段無峰送走避難去了。
畢竟華清宗還要負責後勤補給，說不定哪天魔尊喪心病狂，就派魔軍把華清宗給屠了。
沈離塵在帶領下，一路走進書房。
書房也極儘奢靡，他看見博物架上幾件價值連城的珍品，以及書架上幾卷不用靈氣試探就知道非同一般的竹製卷軸。
都是好東西。
沈離塵進去後，那人便關上門離開。
屋內隻剩下他一個人，他以為段無峰很快就會來，就在原地站著。
沒想到段無峰涼了他那麼久，沈離塵三番五次想從芥子領域拿點打發時間的玩意，又怕下一秒段無峰就進來看見，有損他這個首席大弟子的形象。
換做彆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得知沈離塵從魔界平安地回來了，肯定親自過去詢問，再順便打聽點魔界消息，好想方設法給宗門找出一條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