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他。”淨昀蒼無情的目光落在麒麟族長身上。
這個之前傲慢、總是對凡人露出毫不掩飾惡意的仙族,終於得以見到仙尊足以殺人的戾氣。
他慌張道：“這個不是我能決定的，尊上，我也隻是參與。”
淨昀蒼的語氣聽起來仿佛隨時都能凍死仙界所有生靈：“叫主謀來。”
主謀嵩華長老等幾位族長早就等著了，就等著這句話,長老們走出來,恭敬行禮：“見過二位尊上。”
這些人全是仙界幾大族的族長,除了龍族和麒麟族，還有鳳凰族、蠱雕族、九尾狐族等。
淨昀蒼明白了，這是整個仙族背叛他。
“說罷。”他問,“如何才能放沈離塵。”
顧玄息站在他身後,破天荒的一個字也沒說，這不符合他的性格。換做以前，如果是他和淨昀蒼同時在的地方,往往是隻有他在說話,而淨昀蒼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字。
他想，他說什麼呢。
他再也沒有資格說話了。
嵩華長老裝糊塗：“尊上,留影珠裡記錄的事你也看見了，沈離塵罪大惡極，按律應該處以極刑,這叫我們如何放人？如果放了，三界豈不是亂套了,人人都可以犯錯而逃出生天？”
淨昀蒼隻是冷冷重複那一句話：“如何才能放他。”
嵩華長老還在討價還價：“可是尊上,我等已經告知三界，上請神罰要處置他。”
淨昀蒼清楚這是一場談判,嵩華長老手裡的賭注越大，他這邊付出的代價越大。所以嵩華長老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描述沈離塵現在的處境——
將在三界麵前，用神罰處死他。
簡直在挑戰淨昀蒼的底線。
等沈離塵平安回到他身邊,他要仙界血流成河。
他緩緩閉上雙眼，片刻才睜開：“我同意退軍，此生再也不發動任何戰爭，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吧。”
“尊上體諒蒼生，是萬民之福。”鳳凰族族長拱手道，“不知魔尊的意思如何？”
顧玄息終於開口了：“仙尊退軍，那正好，我魔族大軍先拿下人間，再攻上九重天，等著吧。”
淨昀蒼轉頭，怒目而視。
顧玄息笑得隨意：“我就是看不慣人間和仙界，要拿你們陪葬。”
為他那一段從開始就不曾存在過的感情。
幾位族長的臉色都不好看，這位可是從來都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兒。
淨昀蒼低聲問：“你難道不想我救回他？”
顧玄息挑釁：“那你保證把他送到魔界來啊。”
明明是淨昀蒼占據上風，可理直氣壯的卻是顧玄息。
淨昀蒼道：“彆胡鬨。”
顧玄息破罐子破摔：“我什麼都沒有了，打算統治三界，安慰一下我的受傷的心，不成嗎。”
他們兄弟鬥嘴，眾族長們一個都不敢吭聲。
他們原以為沈離塵
和顧玄息有感情，想用沈離塵拿捏顧玄息退軍，可現在看起來，顧玄息根本不在乎沈離塵。
他們本以為淨昀蒼和淩雲鶴有感情，沈離塵的挺身而出讓他們誤以為仙尊厭惡他，根本沒打算讓仙尊答應退軍，其實這二位尊上隻要有一位答應退軍，另一位也不會再動手。
誰能想到結局卻是淨昀蒼慌了！
如今，他們隻能祈求仙尊能說服魔尊。
嵩華長老出麵道：“這樣吧，不如二位尊上商量商量，再商議。”
淨昀蒼沒有理會胡鬨的弟弟，道：“我要見他。”
嵩華長老笑道：“尊上想見，那自然是沒問題的。”
·
沈離塵一直在思考，沒有一刻停歇。
不會有人救他的，但他要想辦法自救。
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這破鐵鏈，他總不能帶著鐵鏈跳崖，不然結局還是死。而且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跳崖，萬一在三天後呢，他還是一個死。
沈離塵的原身不算個見多識廣的人，他在華清宗長大，對他而言華清宗就是全世界，知識儲備來自藏書閣。甚至宗門內，那些出身貴族的孩子都比他見多識廣。
因而原身對法寶的了解，僅限於夫子在課上教的那些。
換句話說，根本沒用。
思考半天，他隻得出沒被帶去仙界，他還在人間的結論，一點用都沒有。
大門被人用力推開。
沈離塵懶得動，就躺在床上斜著眼瞅，又是那個綁架他的青年。
青年走到床邊，語氣很衝：“起來！”
沈離塵根本不搭理，沒本事跑，他還沒本事氣人麼！最好給氣死。
青年怒道：“讓你起來沒聽見！聾子嗎！”
沈離塵依舊不搭理。
青年終於受不了了，一把抓著他的領口拎起來，就要扔出去，沈離塵卻識趣地站穩了。
“走！”青年氣急敗壞地喊，“快走。”
可能又要見什麼人了，沈離塵無所謂，大步往外走去。
一路上還是那樣，隻要走錯了或是走慢了，青年就狠狠推他，他本就疼的肩膀，愈發雪上加霜。
“你有病啊！我不是在走嗎！”他終於爆發了。
然而青年隻是得意地笑笑，推他的力氣更大了。
沈離塵最怕疼了，他推得比當初在皇宮淨昀蒼給他的那一下還疼。
這一路走來，沈離塵才發現這裡竟然也是一座宮殿，比皇宮規模更大更奢侈，和魔宮規格差不多。
他隱隱有了答案。
很快就走到一座巍峨宮殿前，白玉打造九級台階，他一步步走上去，心道這也太驕奢淫逸了。
走到門前，青年猛地推了他一把同時一聲嗬斥：“進去。”
大門根本沒開，青年這一下，讓沈離塵直直撞開宮殿木門，也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
沈離塵倒下的時候，暗罵這個混蛋玩意肯定是故意的，
虐待俘虜，可這一次他卻沒有摔在冰冷的地麵上，而是一個清冷卻溫熱的懷抱裡。
看一看，白衣勝雪，他很熟悉。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誰，就聽見青年誠惶誠恐道：“尊上。”
顯然是沒想到淨昀蒼會來得那麼快，從頭到腳都在怕。
淨昀蒼卻微微低頭：“沒摔疼吧。”
沈離塵氣死了，根本不管抱住他的是誰，抓緊了，就開始告狀：“他又推我！他老是推我！我的肩膀好疼！他每次都要把我推到地上！他還笑！憑什麼虐待俘虜！”
咚的一聲——
沈離塵一驚，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青年已經被一柄寒冰造就的劍穿心而過，釘在牆上，四肢還在抽搐。
沈離塵終於意識到，抱著他的是淨昀蒼，他有些害怕地抬頭，對上金色卻溫和的雙眸。
淨昀蒼語氣輕柔：“放心，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一定會保護你，如果是連我都抵擋不住的危險，那麼我也會站在你身前。我必須給你所有，給你我的一切。
沈離塵喃喃：“師尊……”
“是我。”
沈離塵掙紮了一下，然而這點力氣在淨昀蒼懷裡微不足道。
淨昀蒼就這樣保持自己跪著而他躺在懷裡的曖昧姿勢，語氣裡帶著欣慰，“你說的那些話，我都知道了。”
他甚至不自稱“為師”了，那樣會讓他們的關係疏離，他們應該是很親密的關係，就像此刻他們親密相擁。
沈離塵仔細回憶他說的那些話，後知後覺地羞紅了臉。
“我知道你心意的時候，也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淨昀蒼語氣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總是寒冰一般冷的，此刻呼出的氣息和結實的胸膛卻又那麼溫暖，讓人想陷進去，“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帶你回無忘山。你隻需要安心等我來。”
這語氣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沈離塵大膽了一下，舉起手，央求他：“你能解開嗎，我手都磨破了。”
哐當聲在空曠的殿內回響。
淨昀蒼抓住他的一隻手，果然看見手腕上已經被磨出深深的紅痕，而翻過手，已經磨破了皮，令他頭皮發麻。
沈離塵掉根頭發，他都要擔心，更何況這種酷刑。
淨昀蒼難過地抱緊了他，“我沒辦法，鎖魂鏈是地獄來的法寶，我暫時沒有辦法解開。”
帶走沈離塵很容易，可那些人手裡握著掌握他命的東西。
不過沒關係，他們都會死。
留給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青年死去，麒麟族長便發現他的魂燈滅了，他不奇怪淨昀蒼會動手殺人，這人太冷血了。
以防萬一他立刻動身，走到宮殿前也不敢冒犯，他隻是輕輕敲了敲窗：“尊上，該走了。”
淨昀蒼冷冷地瞥了一眼，心知現在不是好時候，他要儘快解決沈離塵身上的鎖
魂鏈和神罰，“等我回來。”
沈離塵抓緊最後一刻，演好他的角色，他抓著淨昀蒼袖口，認真而決絕道：“師尊，我隻希望你們好好的。”
他說得輕而快，淨昀蒼聽見了，卻好像誤會了什麼，以為他在說自己和顧玄息。
淨昀蒼走了，沈離塵卻留在宮殿裡，沒人帶他走，他就在打量宮殿，愈發確定這裡就是淨昀蒼的仙宮。
隻不過淨昀蒼長居忘憂山，大概是把仙宮忘了。
以他的性格，連收了個徒弟都能忘，何況仙宮。
沒遭白蟻都是好的。
沈離塵想反正差不多要死了，那就坐下龍椅吧，於是一屁股坐上去，挺硬。
這玩意有啥好坐的。
他在宮殿裡不知坐了多久，又有人推開大門，這次是憤怒不已的麒麟族長，怒瞪他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
沈離塵：“……”仙尊殺的人，關他沈離塵什麼事。
族長怒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