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是可以。”甄念涼涼瞥了陸祺一眼,轉向淩懷蘇,“但我隻給他帶路。”
“……”陸祺咬牙,“我跟著,總可以了吧?”
***
大霧彌漫,村舍門窗緊閉。一陣風起,地麵紙灰碎屑窸窣拂過腳邊。
有甄念帶路,果真沒再遇到鬼打牆。幾人走了將近半小時,路上白霧漸散,月光傾泄而下。
離崖底還有一段距離時,甄念停住腳步:“就在前麵。”
這是一座斷崖,高聳入雲。陸祺仰頭,望見峭壁上東西的那一瞬,渾身的毛孔登時炸開了。
近乎垂直的山壁上密密麻麻開鑿著近百個石洞,每個洞中都擺放著一口棺材,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陰森至極。
想起曾聽說過的一種民俗,陸祺問:“這是……懸、懸棺葬?”
甄念:“相似,但不同。這裡棺材躺著的,都是山神的新娘。”
“萬惡的封建迷信,萬惡的一夫多妻製。”陸祺喃喃感慨,抖落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所以這些‘新娘’都是……”
“有的是被選中的村民,有的是被拐賣到這裡的,還有一部分像你們一樣,是誤入的遊客。”甄念平靜道,“看到山頂上的木樁了嗎?他們把新娘關進花轎,吊在懸崖前活活餓死,再把屍體嵌在山中,把這稱作‘山神娶親’。”
遠遠地,能看見懸崖下並非平地,影影綽綽堆著什麼。
“那是什麼?”陸祺稍一琢磨,剛平複的雞皮疙瘩卷土重來。
……那是被吊在花轎裡、企圖向上爬而失足墜落的,或是不堪折磨主動跳下的“新娘”的屍骨堆成的小山。
就在他自顧自發毛時,餘光瞥見淩懷蘇一動,朝屍山走去。
陸祺:“喂!你彆亂跑!”
淩懷蘇回頭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先前聽你說,你是專門負責這個的?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唔,‘特雕處’?”
陸祺沒好氣糾正:“是特調處!”
淩懷蘇點點頭,自行把“特調處”理解成了某個門派的名稱。
“既是特調處弟子,難道就沒看出,此處有個陣麼?”
他背手而立,語調不緊不慢,帶著不顯山露水的威嚴,莫名像是檢驗後生學習成果的長輩,以至於聽者不由自主忽略了他奇怪的用詞。
陸祺一愣,本能地想認錯,又被自己的想法弄得莫名其妙。他強行摁下“被長輩訓斥”的心虛感,順著淩懷蘇的話凝神察探,果真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陣法氣息。
可是,煞場裡怎麼會有陣?
不對!
陸祺猛地回神,把注意力拽回重點——這個人怎麼知道這些?
“你到底是什麼人?!”
淩懷蘇弱不禁風地拳抵鼻尖輕咳幾聲:“如你所見,是個病病歪歪、手無縛雞之力的……將死之人。”
配上他蒼白的容色和周身的病氣,這話還真有幾分信服力,陸祺被他的鬼話唬得一愣,回過神時,淩懷蘇已經走近屍骨堆旁。
懸崖下山風獵獵,他弱柳扶風地彎下腰,將掌心放在一處山石上。
淩懷蘇收斂起唇邊散漫的笑意,閉上眼,感受到久違的氣息逐漸彙聚,搖搖欲出。
大地開始震顫,仿佛有什麼在破土而出;與此同時,滾滾黑雲在天空彙聚,完全掩蓋了月色,天地間驟然黯淡。
地震越發劇烈,陣陣悶雷隔著雲層傳來。
睜開眸,淩懷蘇眼波柔和,似與經年暌違的故友重逢。
他輕聲道:“祝邪。”
刹那間,一聲炸雷,枝杈般的閃電劈啪而至,爆發出一道刺目的雪亮強光!
在足以令人短暫失明的電光中,陸祺和甄念下意識緊閉雙眼,眼前最後一幕,是潑天雷電向淩懷蘇砸去。
下一秒,陸祺恍然聽見了利劍出鞘的嗡鳴,猶如遙遠天邊的龍吟。
淩厲劍意呼嘯而至,與閃電短兵相接,碰撞出的餘威橫掃山壁碎石。
陸祺和甄念在氣流衝擊下後退兩步,駭然張開眼睛。
陣破,空氣中的煞氣濃重得猶如實質。
雷電隱隱平息了,一道瘦弱的修長身影毫發無損地立在原地,手提長劍,黑發隨風翻動。
陸祺瞳孔緊縮:“我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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