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那邊見-3(2 / 2)

有經驗的護工的工資,可比千千萬萬大學生的平均工資高多了,徐夢蝶不知道自己應該感到慶幸還是悲哀。慶幸自己有時間,不至於要為外公請那麼貴的護工,又悲哀自己的時間竟然是如此的廉價,原來還比不上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高等教育的意義又在哪裡?畢業後沒知識的人一大堆,沒技能的人一大堆,沒經驗的人一大堆,沒素質的人也是一大堆。

徐夢蝶甚至想過,要不她也去做護工算了?可是思來想去,大學生的裡子明明脆弱得不堪一擊,大學生的麵子卻脫不下來,仿佛她學到這個程度,麵前並不是多了許多寬敞的路,而是少了許多風景更加獨特的路。她又想,其實所有的這些都沒什麼,隻不過是因為她照顧外公的時候太閒了,才會想這些稱不上是問題的問題。

事情是可以忽略的,事實也同樣如此。被忽略的都叫東西,無所謂,無意義,不存在,不夠資格被稱為問題,所以不需要理會,更不需要思考。複盤,總結,吾日三省吾身,那是留給可以產生經濟效益的事情的,至於意義?那根本不值一提。

莊兆興還沒法下床,所以他的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決,徐夢蝶一開始的時候很抗拒清理屎尿盆子,哪怕這是她血濃於水的外公。但後來她就習慣了,沒什麼事是不能習慣的,而習慣是一種很好的東西,習慣了在某種程度上就相當於麻木了,因為麻木,厭倦和惡心都隨之減少了,多好。

徐夢蝶第一次去廁所倒屎尿的時候,險些吐了出來,她根本不敢細看盆裡麵的東西,可她的眼睛不看,腦中也會出現非常具象的東西,她痛恨人類沒有自如封閉五感的功能。

莊兆興清醒的時候,也會感到不好意思,可他隻是眼神閃爍,根本說不出任何抱歉或感激的話來,那不是長輩該對晚輩說的話。經驗、傳統、沿襲的模式有的時候阻攔了人類真正的交流,他們被框起來,裱在標簽裡麵,說什麼做什麼都有模板,隨心隻能是孩子的任性。

徐夢蝶什麼都知道,也什麼都沒說,她知道莊兆興什麼都不會說,她隻是默默地照顧外公,將外公的勝利需求擺在第一位,那就夠了。

兩人比隔壁病床的兩人更像護工和顧客的關係,隔壁的病人和護工還會笑嘻嘻地聊天,而徐夢蝶和莊兆興的嘴像是被凍結起來了,隻有提出需求或詢問需求的時候才會暫時解凍,很快又冰冷如前。

莊兆興的術後情況並不良好,瞳孔、血壓、呼吸、心率等體征都顯示出他恢複得極其緩慢,雖然有止痛藥水的存在,但莊兆興的臉上總是顯現出非常痛苦的神情,但無論如何,莊兆興確實是脫離生命危險了。

莊兆興從來不會在徐夢蝶麵前喊痛,徐夢蝶問過一次,莊兆興說不痛,徐夢蝶不相信,但也沒問過了。

她想過,如果外婆還在,也許外公會誠實地說出“痛”這個字,但“如果”這個詞存在的意義,多數時候是為了證明世上根本沒有如果。

陪護第五天,徐夢蝶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會是詐騙電話嗎?徐夢蝶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醫院走廊接了電話。

“喂,你好,請問你是?”

“請問是羽光的姐姐嗎?”

徐夢蝶一愣,幾秒後她說:“是的。”

前幾天的時候,加過的機構老師都不斷地發消息給她,問“黃羽光”什麼時候才能去上試聽課,徐夢蝶一開始是已讀不回,打算讓對麵明白她的意思。後來她明白,從工作的角度來講,對麵是永遠不會明白她的意思的。她懶得一個個撒謊,索性把那些人全刪了,但她沒想到,被刪的人還會通過電話的方式聯係她。

這些英語教培機構真的那麼缺學生嗎?還是說,這些員工的工作壓力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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