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攝氏零度-3(1 / 2)

[]

“膽囊底部折疊改變,雙腎減小……”

“尿酸過高,肌酐過高……”

“慢性腎臟病5期尿毒症……”

體檢報告上的字密密麻麻地鑽入徐夢蝶的眼睛,她倚靠在床頭,頭仿佛被千萬根針紮了,痛得她沒法集中注意力。可這些字都遊進了她的心裡,太沉了,太重了,哪怕她集中不了注意力,這些字還是留在了她的心裡,留下黑乎乎的痕跡。

在看體檢報告之前,徐夢蝶心裡還留有醫院誤診的可能,但體檢報告的數據是那樣的清晰,她上網查了很多資料,發現自己的症狀確實與尿毒症一般無二。她的排尿量少得驚人,而她的臉腫得如同豬頭,她怎麼會拖到現在才覺得她出了大問題?

她在網上看到了很多跟她一樣的,年紀輕輕就得了尿毒症的人,按現在的醫學水平,尿毒症是無法治愈或逆轉的。得了這個病的人能選擇的方法無非兩種,第一種是透析,第二種是腎移植,其中透析又分為血液透析和腹膜透析,大多數尿毒症患者選擇的都是血液透析。

尿毒症是絕症裡麵沒那麼可怕的一種,若是堅持治療,很多人都能再活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可尿毒症畢竟是一種絕症,就算它是最溫和的絕症,那也是一種絕症。

而且徐夢蝶根本沒有腎移植的希望,腎的數量那麼少,她又不是什麼有錢人,沒法走“特殊”通道,她也不可能讓父母給她匹配一個腎,她想好了,她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健康,讓父母承受更大的風險。再者腎移植也不是一了百了的治療方法,有不少人在成功做了腎移植手術之後,沒過幾年腎又再次罷工了。

當然除了透析和腎移植這兩種方法外,還有一種更簡單也更輕鬆的方法,那就是直接了當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不花錢,不受罪,不用睜開眼睛就想起來自己是個病人,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膽地想著自己還能活多久……這怎麼不算是最好的方法呢?

可是,可是。

徐夢蝶有種想換醫院再檢查一次的衝動,可如果再檢查一次還是這樣的結果,她隻會更加疲倦,而且會後悔自己又浪費了一筆體檢費用,明明這筆錢……可以直接用在血液透析上的。

算了,認命吧。

她要怎麼跟父母說這件事?徐夢蝶不知道,可如果她真的要依靠血液透析活下去,那麼她得做一個造瘺的手術,她沒法獨自一人完成這件事。

她請不起護工,她必須告訴父母,必須讓徐裕鵬或者莊曉美其中一個人來照顧她,必須要有一個人站在她的身後,成為她的勇氣支柱。

按下撥號鍵成為了異常艱難的一件事,徐夢蝶的食指虛虛地放在上麵,沒有用力,手機沒有做出反應。這一下,怕是有千鈞重,徐夢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她隻覺得手臂都麻木了,她想將手縮回來,再等等,再積攢一些勇氣,可她的手剛一動,撥號鍵就有了反應。

徐夢蝶下一秒就掛掉了電話。

不,不是現在,她還沒有做好準備,現在還不行。

現在是晚上,徐裕鵬和莊曉美都已經下班了,他們肯定會看見這通電話,也肯定會將電話撥回來的。

不,求求了,爸爸媽媽,如果真的有心靈感應的話,請你們先不要打回來吧。

“積雪十多尺已是尋常事

快樂已蒼白何日結冰我不知……”

徐夢蝶沒有接電話,她靜靜地、靜靜地聽著鈴聲,直到電話被對麵掐斷。

她能想到機械女音傳給父母的聲音:“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

徐夢蝶想,她不是無法,而是無能。

該怎麼開口?她的嘴早已凍結成冰,分不開的兩瓣嘴唇,如何將消息傳遞給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