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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裴珩玉手裡攥著一塊懷表和玉觀音吊墜, 都是謝枝雪進手術室前給他的,讓他幫忙拿好。

懷表是謝家奶奶送給謝枝雪的六歲生日禮物,玉觀音是裴珩玉送給謝枝雪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

裴珩玉坐在手術室外麵, 攥著這兩樣東西,目光落在手術室門上,既祈求謝家奶奶在天之靈保佑謝枝雪手術順利,又求神拜佛願謝枝雪平安出來。

方瑜也坐在另一邊的長椅上,神色焦灼。

虞與周本來也是坐著的, 但坐著坐著就有些坐不住,他起身走了幾步,一垂眼又看到被裴珩玉攥在手裡的、屬於謝枝雪的那塊意義特殊的懷表……虞與周彆過眼, 抬起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

本來以為已經過去很久了, 但這一看,距離謝枝雪進入手術室、手術室門上那個【手術中】的燈亮起, 竟也不過才過了十五分鐘。

手術室外,裴珩玉三人等得度秒如年。

手術室內,謝枝雪安靜地沉睡著。

主刀醫生冷靜地對助理醫生下達指令,又對護士道:“止血鉗。”

而在醫院大樓下, 其實謝聞笛也在。

謝聞笛是被虞與周叫過來的, 因為謝枝雪血型特殊,而在出生時和他抱錯的謝聞笛正好也是這個特殊血型。

虞與周不知道能為謝枝雪的手術做點什麼, 焦灼之餘就想到了叫謝聞笛過來……畢竟那麼特殊的血型,萬一手術期間血液供給不足呢?雖然之前聽應長亭說過, 血液方麵不成問題, 但虞與周總想做點什麼。

可今天一早到了醫院之後, 虞與周才知道當真不用他操心這方麵。

一來血庫中謝枝雪血型的血量較足。從四月初查出謝枝雪懷孕起, 應長亭醫院這邊就在想辦法調血、同時各個渠道招募這個血型的誌願者前來獻血, 所以雖然血型特殊,但將近四個月下來攢足一場手術的必需和備用血量,還是能做到的。

二來就是應長亭他們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提前聯係了幾個誌願者前來。

雖然隻要手術中不出過分的意外,應該就用不上謝聞笛來獻血了,但虞與周忘記了告訴他、讓他回去。

所以謝聞笛這會兒還等在樓下停車場裡。

謝聞笛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如今仍然住在連雨知和沈露橋合租的農家小院裡。而今天一早接到虞與周的電話後,郊區交通不便,打車都不怎麼好打,所以謝聞笛求助了沈露橋。

沈露橋也沒車,但沈露橋有駕照,而且他和附近人家大多關係好,借一輛車趕過來倒是能做到。

不過,沈露橋本來並不想送謝聞笛過來。

好不容易到了,又一直被晾在樓下停車場裡沒個消息,沈露橋就打了個哈欠,然後數落謝聞笛說:“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之前生日那次那個虞與周打電話過來,結果是你爸媽借他電話打的,你忘了教訓了?這次居然還接電話……”

“接電話就算了,當你有禮貌看到電話就想接好了,但人家一個電話就把你從床上扒拉起來,讓你到醫院就到醫院,讓你來當移動充電寶你就來當,讓你等在停車場裡你就等……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謝聞笛抿了抿唇,想要解釋:“不是……”

“什麼不是!你就是!你能不能把你自己當個人,彆當他姓虞的舔狗啊?讓你來幫忙,還把你晾在這兒,連那個謝枝雪到底是什麼手術都不讓你知道,既然這麼防著你那乾嘛又盯著你的血?謝聞笛你怎麼年紀輕輕就得了白內障,喜歡這麼個玩意兒?”

“之前我稍微幫著你點你就要死要活,今天倒好,為了個虞與周來找我幫忙,倒不覺得不好意思了,敢情你上次說什麼要放下了要尋找新生活都是糊弄人的鬼話!”

“沈露橋!”謝聞笛大聲打斷了沈露橋的話,不高興道,“我都說了不是!”

沈露橋哼了一聲。

“我知道,你平時這個時間還在睡覺,今天把你叫起來,還讓你開車送我到這邊麻煩你了,但是你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毛病就真的不能改嗎?明明做了好事都討不著一句好,你圖什麼啊?”謝聞笛又說。

“就圖我高興!我說得痛快我就樂意!你管我討不討得著好,反正我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沈露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謝聞笛跟他較了會兒勁兒,然後還是好聲好氣跟他解釋起來:“我都跟你說過了,你怎麼就是不信呢,我不是因為與周哥打電話叫我我就過來的……”

“與周哥~”沈露橋陰陽怪氣地跟了一聲。

“你……”謝聞笛皺著眉,想了想還是不跟他繼續糾纏這個,接著說道,“雖然是與周哥打的電話,但我過來是因為他說吱吱要做手術,擔心萬一手術過程中出問題血液不足……”

沈露橋還是一聲冷哼:“謝枝雪做手術關你什麼事?你還真是他粉絲不成,騙誰呢。”

“不管怎麼說,我畢竟虧欠他……”

“你虧欠什麼了?當初是你自己爬過去跟他抱錯的?”

“你這人……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謝聞笛本來好聲好氣的,畢竟沈露橋送他過來確實辛苦了。但這會兒聽著沈露橋的話,他也忍不住真的氣起來,扭過頭看著窗外好一陣沒有說話。

然後他歎了聲氣,對沈露橋接著解釋:“昨天晚上……我接到我養母的電話了。”

沈露橋一愣。

謝聞笛接到林呼晴的電話時,也很意外。他其實聽不出養母的聲音了,是林呼晴自我介紹的,又說他的電話是從虞與周那裡拿到的。

“其實我以前吧,雖然有時候覺得對不住吱吱,畢竟當年我回了謝家,吱吱就沒了家……但要說太多愧疚不安,我覺得我以前是沒有的。直到昨天晚上,聽養母說了爸爸當年做過的事……我是說,路家的爸爸。”

“事情不是我做的,但爸爸確實是為了我才那樣做的,不然的話吱吱應該早就被親生媽媽找到了,這些年也不會一直一個人在外麵……他如今要做手術,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拍戲累著了。”

謝聞笛想了想,又說:“我聽得出來,養母她很恨爸爸。她特意給我打這樣一個電話,就是想告訴我當年爸爸的所作所為,她說她猜爸爸肯定不想讓我知道……可誰都能恨爸爸,我不能。”

“我現在也沒什麼能補償吱吱的,如果吱吱手術需要我獻血,我能幫上一點忙也好。不過這麼久都沒有叫我,應該是不用了……那也挺好的,希望吱吱手術順利吧。”

說完了,謝聞笛又問沈露橋:“我現在說,我不是因為與周哥來的,你信了吧?”

沈露橋還是嘴硬,不肯服軟:“誰知道呢,反正我看那個虞與周對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還挺熟練。”

謝聞笛搖了搖頭:“也就這一次而已……以前他都不愛搭理我的。”

“哦,他以前不愛搭理你,可把你難過壞了對吧?”沈露橋刺道。

“沈露橋!”

……

手術室內,醫生護士有條不紊,謝枝雪依舊沉靜躺在手術床上,周圍的儀器發出穩定的監測音。

主刀醫生放下手術刀,然後小心翼翼從謝枝雪腹中抱出了第一個孩子。

還未滿三十七周的早產兒,從謝枝雪肚子裡出來後閉著眼。

主刀醫生將孩子交給上前的護士,然後接著觀察謝枝雪的情況,準備繼續抱出第二個孩子。

手術室外,虞與周和方瑜坐在長椅上,換成了裴珩玉攥著懷表和玉觀音、忍不住在手術室前來回踱步。

已經一個多小時了,怎麼還沒有出來呢……

裴珩玉又打開懷表看了一眼時間。

懷表裡有小時候的謝枝雪和謝奶奶的合照,照片上的小謝枝雪格外乖巧漂亮。

裴珩玉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時間,然後合上懷表,繼續踱步。

終於,在【手術中】紅燈亮起的兩個半小時後,燈牌突然暗了下去。

發現這個變動,方瑜和虞與周連忙站了起來,都走到了手術室門前,和裴珩玉一起翹首以盼。

很快,手術室的門從裡麵被推開,一個護士走出來,笑著對他們道:“手術很順利,病人狀態穩定,兩個新生嬰兒的情況目前也很穩定。”

聽到這話,裴珩玉三人才齊齊鬆了口氣。

護士接著說:“不過,兩個孩子都是早產兒,所以需要在保溫箱裡待一段時間,而且要做一些新生兒檢查,尤其是病人在懷孕期間沒有停藥,所以……雖然目前孩子的情況看上去和普通早產兒沒有太大差異,但病人家屬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裴珩玉點了點頭,追問:“吱吱呢?”

“病人情況很穩定,一般來說我們會直接送回普通病房觀察,但應院長認為病人這場手術的情況特殊,而且我們院內ICU病房目前資源充足,所以決定送病人到ICU病房由專人二十四小時觀察幾天,確定沒有其他並發問題後,再回到普通病房。”

謝枝雪的治療方案基本交由應長亭決定,而且不論是謝枝雪本人還是一直照顧他起居的裴珩玉,都是小心為上的想法。所以應長亭沒有再問誰的意見,直接決定了讓謝枝雪暫時到ICU住幾天,反正他們也不差這個錢。

裴珩玉還是點頭,沒有提出異議,隻是問:“那我能去看看他嗎?”

護士說ICU病房一般不讓病人家屬進,穿了防護衣也怕影響病房內的無菌環境,那邊本來也有醫生護士二十四小時照顧。

但謝枝雪這個情況畢竟特殊、他不是一定要住ICU的重症,而且……私立醫院嘛,有時候沒那麼多死規矩。所以裴珩玉一定要去的話,可以跟應長亭交流一下,征求同意後去。

應長亭已經隨著謝枝雪的病床去了ICU那邊,裴珩玉跟護士問了具體位置,然後就準備走。

“哎,等等,裴先生……”護士叫住他,“您不再問問孩子的情況嗎?”

裴珩玉回過頭:“不是說要住保溫箱嗎?醫院會照顧好他們的吧,是還有什麼手續需要我去辦嗎?”

“沒有什麼手續要補辦,我們醫院當然會照顧好兩個新生兒。隻是剛剛見證了這麼一場史無前例的手術,我有些激動,好像忘記跟你們說孩子的性彆了……”護士有些抱歉。

“是一對龍鳳胎,最先被抱出來的是男孩,所以是雙胞胎兄妹。”

……

謝枝雪是在五個小時後,在ICU病房裡醒來的。

麻藥的勁還沒有完全過去,所以睜眼後謝枝雪並沒有馬上感覺到腹部傷口的疼。

他看著病房天花板的白色,有些恍如隔世。

視線微微下移,餘光裡平坦下去的腹部,也讓謝枝雪生出一點“不適應”的感覺來。

手術前那段時間,謝枝雪的肚子太大,他每每平躺著睡醒,睜開眼後即使不特意去看,視線餘光也難免會注意到自己隆起的腹部。

可如今,腹部再次恢複了平坦,他看過去,什麼也看不見了。

“吱吱……”裴珩玉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他的聲音,就在旁邊。

謝枝雪有些遲緩地轉過視線,看向穿著一身防護服、遮得有些嚴實的裴珩玉。

謝枝雪輕輕眨了下眼,啟唇:“我……”

嗓音有些乾澀,但謝枝雪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他還活著。

裴珩玉也因為再次聽到了謝枝雪的聲音而欣喜無比,然後他馬上握緊了本就抓在手裡的謝枝雪的手,說道:“吱吱你彆著急說話,彆消耗精力,你聽我說,好不好?”

謝枝雪眨了眨眼。

裴珩玉便算作他點頭,繼續開口:“手術很順利,非常順利,手術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狀況,連失血過多都沒有。”

“你應該也發現了,這裡不是你之前住的病房,你現在在ICU的病房裡。但彆緊張彆害怕,你的身體情況很穩定,本來是可以直接回之前的病房,但應院長出於穩妥考量,畢竟你這場手術太過特殊,所以想讓你在這裡多觀察幾天,等過個三四天你可以慢慢下床了,我們就回之前的病房去。”

“真的很順利,你現在的情況很好,沒有發現危險,不然我也不能被允許進來陪著你。”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你的手術做了兩個半小時,然後來這裡又睡了差不多五個小時。剛醒過來麻藥還沒有完全退下去,但待會兒麻藥沒效果了,你可能會覺得刀口疼,但到時候醫生可以給你開止痛片……你也可以掐我的手……”

“你現在在打的點滴裡有一瓶是營養液,為了做手術你早上都沒有吃飯,怕你身體受不了……”

“還有什麼事呢,我想想……哦,對了,方姐和虞與周應該都還沒有離開,他們本來也想來陪著你,但應院長說人不要太多,所以他們就在外麵等著你醒。”

裴珩玉又想了想,然後因為不確定謝枝雪想不想聽,所以再開口時語氣格外小心:“還有……孩子。”

謝枝雪眨了下眼。

“是一對雙胞胎兄妹,兩個孩子雖然因為早產而有點虛弱,但其他方麵檢查過後確定並沒有問題,住一段時間保溫箱就好了。”裴珩玉小心翼翼道。

謝枝雪又眨了下眼睛,有點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然後他很輕地笑了一下,問:“沒有缺胳膊短腿嗎?”

雖然之前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懷孕期間該吃藥還是吃藥,但如今孩子已經出生了,那就得麵對這個現實問題——孕期吃藥,一般會影響胎兒的吧。

裴珩玉一愣,然後安撫地笑了笑,搖搖頭說:“沒有,兩個孩子都很好,兩隻手兩條腿一個腦袋,手指腳趾都是一邊五個,臉上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各歸其位,各自的兩隻耳朵也沒問題……我怎麼越說越像恐怖片了……反正就是很好,包括身體的各方麵器官檢查,應院長跟我說這簡直是醫學奇跡。”

說著,裴珩玉認真看著謝枝雪道:“吱吱,你就是奇跡中的奇跡。”

謝枝雪不禁又笑了下,然後輕歎一聲:“我還活著……”

“嗯,活得好好的,我不用去跟閻王搶人了。”裴珩玉玩笑道。

病房裡燈光有些暗,謝枝雪借著這個光線打量了下裴珩玉的臉。

不知道光線影響有多少,但裴珩玉看上去臉色和唇色都慘白一片,雖然眼睛發亮,但瞧著不太像有精氣神。

“你今天吃飯了嗎?”謝枝雪突然問。

因為他今天不能吃早飯,所以裴珩玉沒有早起做飯。之後他手術、手術出來又來到這裡……謝枝雪想,裴珩玉怕是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

裴珩玉愣了下,然後誠實回答:“沒趕得上……待會兒晚飯我多吃一些。”

果然……謝枝雪有點無奈,對他輕聲道:“你現在就去吃飯吧,不然我怕你等會兒暈在我病床前,我不僅沒法照顧你,幫你喊醫生都不一定能做到。”

“順便,你去跟方瑜姐和虞與周說一聲,就說我醒了、感覺很好,讓他們不用擔心,也不用繼續耗在醫院裡,過幾天我回了之前的病房,他們有時間可以再來。”

裴珩玉不太想離開:“吱吱……”

謝枝雪已經閉上了眼:“我累了,不想說話了,想再睡會兒。”

裴珩玉隻好又握了握他的手,然後說:“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再回來陪你。”

裴珩玉離開了病房後,謝枝雪才又緩緩睜開眼睛。

他偏過頭,看向病床邊的心電監護儀,上麵的幾個線條有頻率地起伏著,謝枝雪眨了眨眼。

又回過頭,謝枝雪看著這個陌生的病房,再次想——他活下來了,沒有死。

沒有像原書劇情裡那樣死掉。

他的身體情況甚至很穩定。

這算是……逆天改命,成功了吧?

過去做的那些事,或許其中某個小小的蝴蝶效應,就讓他有了如今的好結局。

也或許就是,幾個月前他聯係了裴珩玉,從而導致的效應。

謝枝雪承認,裴珩玉在他身邊照顧陪伴,讓他懷孕期間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方麵都輕鬆了很多……或許也就是因此,他的身體才能夠修養到足以承受手術的程度?

不論如何,手術順利,謝枝雪活下來了。

……

謝枝雪在ICU病房裡住了四天,這期間他的情況一直都很穩定,沒有出現術後感染或是其他並發症。雖然腹部的刀口還沒有好,但也能小心下床走動一會兒了。

於是謝枝雪出了ICU,回到了之前的病房。

回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應長亭照例來給謝枝雪做日常檢查。

檢查結束後,應長亭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道:“吱吱,兩個孩子都已經可以出保溫箱了……要把孩子抱過來給你看看嗎?”

謝枝雪這兩個孩子的發育情況很好,雖然出生時還沒滿三十七周、屬於早產兒,但本身距離三十七周也沒多久了,如今在保溫箱裡住了四五天就已經足夠。

問出這話時,應長亭會猶豫,是因為她知道謝枝雪之前對懷孕的態度,所以她和裴珩玉一樣,都不能確定謝枝雪如今對兩個孩子的態度。

是喜歡?能夠接納?還是討厭?

謝枝雪眨了下眼,然後輕笑:“好啊。”

應長亭和裴珩玉都鬆了口氣。

他們並非是期待謝枝雪一定要喜歡兩個孩子,尤其是裴珩玉心知這兩個孩子是如何來的……但如果謝枝雪對兩個孩子抗拒排斥,那對於謝枝雪而言又是一樁心苦煩鬱的事。

沒人想看到謝枝雪難受。

所以,應長亭離開病房後,裴珩玉坐到謝枝雪床邊,柔聲說:“吱吱,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其實並不喜歡這兩個孩子,你也一定不要強行裝飾……你的感受永遠是第一位的,好嗎?”

比起謝枝雪因為孩子心煩,裴珩玉更怕他心煩還要強裝無事。

聞言,謝枝雪認真想了想,發現和這幾天一直以來的感受一樣……他說不上來對孩子是什麼態度。

沒什麼可厭惡反感的,但似乎也沒有什麼期待喜愛。

在ICU裡待了四天,謝枝雪知道兩個孩子都很健康後,就沒怎麼再想起過他們。但如果醫生護士,或者裴珩玉不經意提起來,謝枝雪也不覺得抗拒。

雖然曾經日夜相處過八個多月,但手術之後,比起“我有了兩個孩子”這件事,謝枝雪其實隻在最初對突然平坦下去的肚子有一點不適應。但這點不適應,也很快適應了。

“說實話,我不知道。”謝枝雪平靜淡然地回答,又問裴珩玉,“你去看過孩子吧?是什麼感覺?”

確認謝枝雪平安後,這幾天裡裴珩玉的確去看過孩子,還不止一次。

要說感覺……裴珩玉隔著玻璃、看著待在保溫箱裡麵的兩個孩子,隻覺得心裡很柔軟。

他喜歡這兩個孩子,即使還沒能抱上一下,但這是他和謝枝雪的孩子,他沒法不喜歡。

可如果謝枝雪不喜歡他們,裴珩玉不確定自己的感覺會不會也跟著有所改變。

要是謝枝雪不喜歡他們,也很正常,即使那是自己的孩子,可誰會喜歡並非自願想要、還曾經對自己的生命具有重大威脅性的孩子呢?

“我……”

裴珩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謝枝雪,他怕回答不好,讓謝枝雪難受。

見裴珩玉麵露糾結,謝枝雪平靜地淺笑,輕聲說:“沒事,你說實話,我隻是好奇。”

裴珩玉便抿了抿唇,然後接著說下去:“吱吱,我喜歡他們……”

謝枝雪點了點頭,心想那挺好的。

至少,萬一他無法喜愛兩個孩子,他們也還有裴珩玉這個去處。

謝枝雪想,跟著喜歡他們的人長大,應該對孩子比較好吧?

兩個孩子很快被護士抱來了。

因為床夠大,所以孩子直接被放到了床頭,並排就躺在謝枝雪身邊。

從兩個孩子進來起,靠在床頭的謝枝雪就好奇地盯著他們看。

等護士出去後,謝枝雪看著身邊的兩張稚嫩小臉,突然伸出手,很輕地碰了一下最靠近自己的那個,然後又碰了下另一個。

兩個孩子都在睡覺,並沒有什麼反應。

裴珩玉緊張地看著謝枝雪的神情。

謝枝雪有些迷茫。

雖然這兩個孩子確實體型小小的,但……還是讓人難以置信,他肚子裡之前居然能住下這麼大兩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這個月隻剩三天了,但不敢確定後麵還能不能日六……這章剛好碼到最後一段,房東找上門來,說托管中介跑路了跑路了跑路了……卷走了我剩下半年的房租……租房彆找托管公司,再急著租房也彆找,彆抱有僥幸心理,實在不得不找也不要一次性付太多房租,彆聽什麼租金優惠,整個人語無倫次中,加班狗何德何能還能遇上這樣的社會新聞

第62章

“他們……”

謝枝雪盯著兩個孩子看了會兒, 然後突然蹙了下眉,有些遲疑地開口。

裴珩玉更緊張了:“怎麼了,吱吱?”

謝枝雪看向裴珩玉, 抿了下唇:“我認不出來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妹妹……”

兩個孩子都一樣大,臉看上去也沒什麼差彆,用著一樣的小被子,謝枝雪越看越迷惑。

聞言, 裴珩玉卻是鬆了口氣,接著忍俊不禁。

他從床尾繞到靠近孩子這邊的床頭,然後指著左眼眼尾帶了顆小痣的孩子說:“吱吱, 你看, 左邊有痣的是哥哥。”

然後看向旁邊、右眼眼尾同樣有顆小痣的孩子,裴珩玉又說:“這個呢就是妹妹了, 她右眼這邊也有一顆痣。兩個孩子正好對稱了,是不是很好認了?”

謝枝雪眨了眨眼,盯著兩個孩子各自臉上的痣看了看,然後點了下頭。

左邊是哥哥, 右邊是妹妹。

“其實不用太在意, 他們現在太小,本來就不好分。”裴珩玉在床邊坐下來, 聲音溫和,“等再大一點了, 男孩子和女孩子兩個龍鳳胎, 肯定比同樣性彆的雙胞胎好認很多……或者咱們也可以就亂養, 把他們倆打扮成一樣的, 讓彆人認不出來到底誰是男孩誰是女孩, 也挺好玩的,是不是?”

裴珩玉想讓謝枝雪儘可能放鬆下來。

謝枝雪果然被他逗笑了。

“取名了嗎?”謝枝雪又問。

說話的時候,他看著兩個孩子睡得安穩的模樣,沒忍住又伸出手挨著戳了戳他們的小臉。

裴珩玉搖了搖頭:“當然還沒呢,這幾天應院長他們都是在哥哥妹妹的叫。孩子的名字,怎麼可能沒經過你就定下來,不過你前幾天都在ICU病房裡,所以我和應院長他們都選擇了先不拿這件事煩你……吱吱,你要給孩子們取個名字嗎?”

聞言,謝枝雪輕輕眨了下眼。

他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也沒有流露出太多負麵情緒,裴珩玉小心觀察了,然後輕聲接著說了下去:“孩子們都跟你姓,好嗎?”

如果謝枝雪不喜歡這兩個孩子,無法接納他們,那或許也會並不想讓孩子們隨謝枝雪自己的姓……所以裴珩玉問,“好嗎?”

謝枝雪還是沒有馬上回答,他又眨了眨眼,然後再次伸出手輕輕戳了戳兩個孩子的臉頰。

觸感很柔軟。

謝枝雪正想要回答,接著就聽到了嬰兒的哭聲,是剛剛被他戳了下的哥哥突然醒了在哭。

謝枝雪霎時無措地收回手,然後下意識看向了裴珩玉,有些無助。

偏偏興許是雙胞胎的奇妙感應,也有可能就是單純哥哥聲音太大把妹妹吵醒了,妹妹也緊跟著開始哭起來。

兩個嬰兒哭聲嘹亮,響徹病房,光是聽這中氣十足的哭聲,就知道他們的確健康得很。

兩個正在哭的孩子臉頰紅潤,謝枝雪卻是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白了,他甚至下意識往自己這半邊的床邊挪了下,想要離這哭聲遠一點。

裴珩玉今天也是第一次近距離、沒有隔著玻璃和保溫箱看兩個孩子,對當下這個情況也是有些手足無措,隻能下意識按了床頭的呼叫鈴。

按了鈴之後,回過頭就看見謝枝雪麵無血色的模樣,裴珩玉連忙起身,再次從床尾繞過來,來到謝枝雪身邊。

裴珩玉輕輕扶住謝枝雪的雙肩,柔聲安撫說:“吱吱,沒事的,彆怕,你刀口還沒愈合好,小心一點,不要亂動……彆怕,小嬰兒哭一哭鬨一鬨很正常的,你看電視裡那些嬰兒哪個不是哭得吹鑼打鼓的,都很正常,不是什麼大事……沒事啊。”

謝枝雪垂下眼,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挪動。

護士很快趕過來,淡定地一人抱一個小孩,檢查過後對謝枝雪和裴珩玉說:“沒出什麼狀況,不是餓了也不是尿了,體溫也正常,應該就是睡醒了想要哭一哭。下次出現這種情況,你們可以試著把他們抱在懷裡走一走,帶著他們輕輕晃一晃,讓孩子重新睡著就好了,這個過程也可以讓孩子熟悉一下父母的味道。”

兩個哭聲震天的孩子很快被護士哄得再次睡著,然後她們想要把孩子放回床頭。

裴珩玉看了謝枝雪一眼,對護士輕聲道:“麻煩你們,先把兩個孩子抱回之前的病房吧。”

護士一愣,下意識想說孩子現在可以出保溫箱了,其實待在父母身邊更合適,不必再回之前專門的病房。

但見裴珩玉表情的凝重,以及謝枝雪避開孩子的目光……護士及時收住了口,對裴珩玉點了點頭:“好的。”

再次睡著的兩個孩子又被抱了出去。

裴珩玉也重新坐下來,輕輕握住謝枝雪的手,彎下腰低頭去看謝枝雪的臉。

謝枝雪低著頭,表情有些迷茫。

“吱吱……”裴珩玉輕聲喚他,又說,“沒事了,吱吱。”

謝枝雪眨了眨眼,有些艱澀地開口:“剛剛……是我把他們吵醒了嗎?”

裴珩玉馬上搖頭否認:“當然不是,你隻是很輕地碰了碰他們的臉而已。剛出生沒幾天的孩子,根本沒有作息規律可講的,一下醒了一下又睡著了,一下餓了一下又打嗝了,又沒人惹他們但是也不影響他們哭,他們連牙都沒長齊呢,誰知道他們怎麼就突然哭了。”

“那他們,會一直這麼吵嗎?”

問出這個問題,謝枝雪有些自嘲地笑了下,心想有哪個做父母的,會用“吵”字來形容自己的孩子呢。

孩子哭了,他第一反應不是心疼不是擔心,而是覺得害怕,覺得吵鬨心煩……謝枝雪想,他應該是不太適合養孩子的。

“當然不會了,吱吱。”裴珩玉還是語氣柔和,很認真地安撫著謝枝雪的情緒,“他們現在什麼也不懂,是會需要大人多費一些心思,但再長大一點就好了。等他們學會了說話,學會了走路和跑步……吱吱,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嗎,是不是很乖很安靜?孩子隨你,再長大一點就好了。”

聞言,謝枝雪卻下意識輕聲反問:“如果隨你呢?”

裴珩玉一頓。

“你小時候喜歡鬨騰嗎?”謝枝雪接著道。

裴珩玉輕咳了聲,實話實說道:“我小時候……是挺能鬨騰的,但我不跟我爸媽鬨啊。我那時候才不愛找我爸媽的麻煩,我就找裴薑萊和裴蔚萊的麻煩,就愛看他們被我騙得一傻一傻的,還有其他同齡的小孩。我鬨歸鬨,但很不愛哭的,我爸媽都說我省心得很,跟彆的小孩打架了都能自己把事情處理好,絕對不會有被找家長的環節……”

裴珩玉語氣輕鬆,謝枝雪聽得放鬆了點。隻是雖然他有點想笑,但心裡還是不知道什麼地方堵得慌。

“裴珩玉……”謝枝雪喊了他一聲。

裴珩玉馬上應聲:“嗯,我在呢。”

謝枝雪眨了下眼,有些認真地問他:“如果你突然帶兩個孩子回家,你家裡人會討厭他們嗎?”

裴珩玉愣住,然後回答:“不會,可能我會被審訊一頓,但我家裡人還是會很喜歡兩個孩子的……吱吱,可是你為什麼這樣問呢?”

裴珩玉不認為,謝枝雪隻是在單純地有所好奇。

果然,謝枝雪對他輕笑了下,接著有些放空地說:“我在想……我已經做完手術了,你其實已經可以離開我身邊,不用再這樣晝夜不離地照顧我了。”

“吱吱……”裴珩玉忍不住皺起眉。

謝枝雪自顧自說了下去:“不過我還得在醫院住一段時間……即使如此,等我出院之後,你也真的可以離開了。我們之前從來沒有討論過孩子要怎麼辦,如今兩個孩子出生了,該說一說的。”

“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好。我懷孕以前也隻能照顧好自己,儘量不要拖累彆人,如今有了孩子,但我不知道該怎麼養孩子,也不認為我一個人能照顧好孩子。可我家裡隻有我一個人,我不可能讓方瑜姐他們來幫我照顧孩子,也不能指望事情全推給請人來做。”

謝枝雪語氣沉靜,靜得讓裴珩玉擔憂害怕。

“而且,我甚至也不敢說,我喜歡這兩個孩子。”謝枝雪抬起眼,看著裴珩玉,“可你喜歡他們,你家裡的氛圍聽上去也很溫馨。孩子跟著你,他們可以有相對完整的一個家,我的生活應該也能恢複從前的平靜。”

“裴珩玉,你把他們帶回去養吧。”

“你放心,我不會將來突然後悔,然後跑去認親。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簽個協議……不知道有沒有法律效益,但萬一將來弄得不好看的時候,你可以公開協議內容,讓輿論譴責我,我還要繼續在演員這行做下去,我……”

裴珩玉突然湊近,輕輕吻上了謝枝雪的唇。

謝枝雪愣了下,然後停下了話語。

隻是唇貼唇的一個輕吻,沒有更深入的糾纏。吻了幾秒後,裴珩玉便離開,然後看著謝枝雪的眼睛道:“抱歉,吱吱,我又沒控製住自己。”

謝枝雪沒有回答。

“吱吱,如果你真的抗拒兩個孩子,真的從此不想再見我和兩個孩子……我答應你,按你剛剛說的來做。”

“但是吱吱,你現在隻是突然被嚇著了,你還沒有做好你有了孩子的心理準備。可能你還在害怕,怕你自己會和當年謝家你的養父母一樣,疏忽了對孩子的照顧、造成對孩子的傷害……”

“可是吱吱,即使你還沒有想清楚,你也處處在為孩子的成長考慮……你不會是你養父母那樣不合格的父母。你好好繼續修養身體,願意的時候再想想這件事情,等到出院那天,我們再說,好嗎?”

“我跟你保證,隻要你真的想清楚了,那你想怎麼樣,我都聽你的。不論你做出什麼決定,兩個孩子一定都會好好長大。”

謝枝雪怔怔地聽著裴珩玉的話。

他突然覺得眼睛泛酸。

“你坐過來一點。”謝枝雪突然開口。

本就坐在他身邊的裴珩玉便又靠近了點。

接著,謝枝雪低下頭,將臉埋到了裴珩玉肩頸間。

裴珩玉抬起手,輕輕摸上謝枝雪的頭發。

謝枝雪沒有哭,他隻是突然覺得眼睛泛酸,但眼淚並沒有掉下來。他嗅著裴珩玉衣服上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安靜地靠了一會兒。

然後謝枝雪鬆開裴珩玉,說:“我困了。”

“好。”

裴珩玉扶他睡下,給他蓋好被子。

謝枝雪閉著眼睛,突然再次輕聲開口:“我剛剛說的那些話……當我沒說吧,我再想想。”

裴珩玉笑了下:“好,吱吱。”

謝枝雪睡下後沒多久,方瑜和虞與周就來看他了。

方瑜和虞與周是一起到的,不是正巧碰上了,是考慮到謝枝雪手術後需要靜養,他們輪流來怕打擾謝枝雪清靜,乾脆約個都方便的時間同時到醫院,再一起上樓看謝枝雪。

不過今天不巧,謝枝雪正好在睡覺。

裴珩玉給他們開了門,然後做了個手勢,示意就在外麵說。

接著裴珩玉走出病房,將房門關上,跟方瑜和虞與周解釋:“吱吱他剛好睡著了,短時間應該不會醒。你們來過的事我晚點會告訴吱吱,現在要不你們先回去吧?”

方瑜和虞與周就問了下謝枝雪今天的情況如何、心情還好嗎,裴珩玉一一回答了。

謝枝雪在睡覺,也沒辦法,總不可能為了表示關心而特意把他叫醒。方瑜和虞與周來了五分鐘,問過了謝枝雪的情況,便準備離開。

“對了。”他們轉身之際,裴珩玉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有沒有什麼地方,會是吱吱想要去散心的地方?”

方瑜和虞與周回過頭,都是一愣。

裴珩玉又補充說:“當然不是現在就去,等吱吱出院再說。”

謝枝雪睡了一個多小時,醒過來後被裴珩玉扶著坐起身,接著手裡又被塞了一杯溫水。

等謝枝雪補充了水分,裴珩玉才想起來將懷表和玉觀音吊墜還給他:“吱吱,你手術之前讓我幫忙保管的東西,之前你在ICU病房,我就給忘了……我幫你把吊墜戴回去,好嗎?”

謝枝雪點了點頭,然後接過懷表拿在手裡看。

等裴珩玉幫他戴好玉觀音的吊墜,謝枝雪又抬手摸了摸。

然後他很突然地對裴珩玉發問:“說起來……你是怎麼知道謝家父母是我養父母的?”

裴珩玉頓了頓,然後無奈一笑。

一個多小時前為了安撫謝枝雪而無意說漏了嘴,說完之後裴珩玉就意識到這件事了,不過當時謝枝雪沒有追問,裴珩玉也就沒有解釋。

沒想到謝枝雪還是反應過來了。

“我……”

謝枝雪現在還需要靜養,裴珩玉不想他心煩,所以有些猶豫要不要直接提林呼晴的事。猶豫之間,裴珩玉突然有點不做人地想……要不把鍋全推到虞與周身上?

就說是虞與周說漏了嘴,讓他知道了,這樣不會讓謝枝雪誤會是他去查了他的身世,也暫時不用提林呼晴的存在。

反正謝枝雪又不可能為了這麼點事,在虞與周下次來的時候特意求證。

不過,裴珩玉這個不做人的想法還沒能付諸實踐,謝枝雪已經在他的猶豫中主動揭開事實真相。

謝枝雪說:“我從應姨那裡知道我可以做手術的那天,你媽媽的好朋友來醫院找過你……是那時候知道的,對嗎?”

話已至此,裴珩玉隻得放棄推鍋想法,老實點頭:“嗯。所以,果然吱吱你早就知道林姨的存在了……”

裴珩玉把那天林呼晴跟他說過的話,悉數又告訴了謝枝雪,包括他阻止了林呼晴來見謝枝雪、建議她明年再說的事。

謝枝雪聽完後輕笑了下:“也就是說,她暫時不會來打擾我了,挺好的。”

看著謝枝雪的態度,裴珩玉想了想,索性說道:“如果吱吱你不想見林姨,那我可以直接告訴她,她明年也不用想這件事了。”

謝枝雪搖了搖頭:“沒事,既然彼此都知道了,那將來見一麵說清楚也好。”

……

謝枝雪的身體情況穩定,但他體質一如既往的弱,所以不論是刀口愈合還是各方麵的恢複,相較普通病人而言都要緩慢一點。

因為要小心為上,所以直到從ICU病房出來,又過了三周之後,謝枝雪才第一次真正洗了澡。之前的這段時間裡,都是裴珩玉天天用熱毛巾幫他從頭到尾地擦身。

雖然裴珩玉一直說他身上很乾淨,但謝枝雪總覺得自己快餿了,直到這天獨自洗了澡出來,他才覺得活過來了。

以前平坦白皙的腹部,如今仍然平坦白皙,隻是上麵多了一道手術後留下的痕跡,不知道隨著時間能消退到什麼程度。不過,謝枝雪並不在意這道疤,也不打算特意用什麼祛疤的東西。

他活下來了,這是證明。

還有,那兩個總是精力旺盛的孩子,也是證明。

這段時間,雙胞胎兄妹倆其實還是常住在他們的小病房裡,白天有時候會抱過來讓謝枝雪和裴珩玉看看。

謝枝雪知道,裴珩玉還學會了給兩個小孩衝奶粉喂奶,給他們換尿不濕,在他們突然開始哭的時候用最快的速度搞清楚原因,並且讓他們儘快消停下來。

而謝枝雪在這段時間裡,對孩子唯一做的事大概就是……習慣了他們突如其來的哭聲。

這天兩個孩子已經在謝枝雪的病房裡待了快兩個小時了,裴珩玉準備喊護士來抱他們回去。

謝枝雪靜靜道:“讓他們再待一會兒吧。”

裴珩玉一愣。

“總不能一直逃避的。”謝枝雪又輕聲道。

於是這天之後,兩個孩子就經常留在了謝枝雪的病房裡,整個白天基本都在。晚上的時候怕孩子哭鬨,影響了謝枝雪的休息,所以還是會抱回單獨的病房。

至於孩子的名字……之前裴珩玉和謝枝雪提起過這件事,但還沒有個定論就出了狀況,之後也就一直耽誤了下來。

裴珩玉不敢催謝枝雪給孩子起名,怕謝枝雪有壓力。

謝枝雪則是認為還沒有想清楚以後到底要怎麼樣,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養這兩個孩子……如果他不養,那憑什麼現在由他來定孩子的名字呢。

兩人都不提,應長亭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隻能讓其他醫護人員也彆提,於是給孩子起名的事就拖延了下來。

而且一直拖延到了謝枝雪可以出院這天,仍然沒有定論。

穩妥小心為上,所以謝枝雪手術後在醫院裡又住了整整五十天,然後在十月中旬出了院。

六月中旬的尾巴入院,十月中旬出院,四個月時間,院外的天氣情況倒是沒差多少。六月那會兒剛剛熱起來沒多久,十月這會兒A市剛剛從夏意中涼下來沒多久。

兩個孩子坐在嬰兒車裡,嬰兒車是那種雙胞胎家庭專用、聯排在一起一個人就能推走兩個孩子的款式,現在由裴珩玉推著,和謝枝雪一起並排慢慢走著。

這段時間住在醫院的行李,都已經讓裴珩玉提前收拾好、拿下樓放到車上了。

方瑜和虞與周知道謝枝雪今天出院,也來接他,剛剛一起幫忙拿了行李,這會兒都一塊兒走著。

應長亭也送謝枝雪和裴珩玉還有兩個孩子下樓,一路都在叮囑謝枝雪回家後還是要好好修養、暫時不要急著工作。

謝枝雪安靜地聽著,都點頭應下來。

到了樓下,謝枝雪被裴珩玉帶到一輛房車麵前。

不光是謝枝雪,還有同行的方瑜他們見狀都愣了愣。

而停車場裡這會兒不光停著一輛房車,還有另一輛同款房車就在旁邊。

裴珩玉打開麵前這輛房車的車門,然後對謝枝雪說:“吱吱,我們先不回家,我想帶你去另一個地方修養散心,我保證你會喜歡那裡的,好不好?”

謝枝雪輕輕眨了下眼,突然想起來:“是你前天晚上去的地方嗎?”

前天晚上,讓護士將兩個孩子送回他們的小病房後,裴珩玉看著謝枝雪睡下,然後對他說他要連夜離開醫院一趟,會趕在天亮之前回來。

裴珩玉沒有說他要去哪兒,謝枝雪便也沒有問。裴珩玉在他睡著之後離開的,第二天早上謝枝雪睜眼時,裴珩玉也確實已經回來了。

隻是裴珩玉的臉色瞧著有些虛,不光是通宵未眠的那種虛。謝枝雪昨天問過,但裴珩玉隻說是沒睡好。

如今又提起來,裴珩玉笑了笑:“不是,我前天晚上是去處理其他私事了,和今天要去的地方無關。”

裴珩玉不肯說,謝枝雪也不是喜歡刨根究底的性格,便沒有再問,而是轉身和應長亭、方瑜還有虞與周說了聲再見,便上了麵前的房車。

雖然不知道是要去哪兒,但謝枝雪想,裴珩玉總不可能把他和孩子一塊兒賣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化悲憤為碼字欲!小事情,這社會誰還沒點抗壓能力了,淡定,辱罵托管公司老板一萬句

第63章

上了車之後, 謝枝雪發現裴珩玉並沒有馬上跟著上來。

謝枝雪透過車窗往外看,看到裴珩玉將兩個孩子推到了旁邊那輛房車前。

車門打開,裡麵有人接過了嬰兒車。

然後裴珩玉才轉身回來, 上了謝枝雪這邊的房車,又對前麵的司機說:“可以出發了。”

兩輛房車一前一後,駛離了善慈醫院。

謝枝雪有點不解:“為什麼要兩輛車?”

房車內部空間雖然說不上特彆寬敞,但他們這邊再放兩個孩子的嬰兒車還是綽綽有餘的。

裴珩玉給他倒了一杯水,解釋道:“因為路程會有些遠, 大概要開五個小時的樣子,這期間兩個孩子肯定不會安分睡過去,我怕他們吵到你休息。”

“坐五個小時車容易累, 吱吱你要是累了可以到後麵床上睡會兒。不用擔心孩子們, 那輛車上除了司機,還有兩個育嬰師, 到了地方之後還有我已經安排好的保姆,育嬰師也會一起。”

聽著裴珩玉淡定說完這些,謝枝雪不禁有點好奇他的時間管理能力,問道:“你什麼時候安排的這些事?”

謝枝雪做完手術後這段時間, 除了前天晚上裴珩玉出去了一趟之外, 他是一直都陪在他身邊的。但謝枝雪印象裡,並沒有看到裴珩玉忙碌過。

“我想給你個驚喜, 所以都是趁著你睡著了的時候打的電話進行安排,你醒著的話我最多就通過文字交流。育嬰師是我看過簡曆, 也趁著你睡著的時候視頻麵試過的, 晚點到了地方, 我再給你介紹, 好不好?”

謝枝雪點了點頭, 端起麵前的水喝了一口。

裴珩玉突然又笑道:“吱吱,我本來還怕你不願意跟我走的。”

謝枝雪微微一頓。

其實,按他們之前聊天裡默認的來講,今天他出院,他們就該說清楚要怎麼撫養孩子這個問題,裴珩玉也不用再繼續待在謝枝雪家裡照顧他了。

本來是該理清彼此的糾纏的一天,但謝枝雪沒有主動提這個話題,裴珩玉也沒有提,他甚至還提前準備了一場散心之旅。

謝枝雪放下水杯,問裴珩玉:“如果剛剛在醫院樓下,我真的選擇不跟你去呢?”

“沒關係啊。”裴珩玉輕鬆道,“那我們就回家唄。”

聽著裴珩玉自然而然地說著“回家”,謝枝雪眨了下眼,輕聲糾正他:“是回我家。”

裴珩玉這樣的說法,仿佛是在說他們倆的家是在一處的。

被謝枝雪糾正了,裴珩玉還是很淡定:“我家和你家就在樓上樓下,那麼近,一起說成回家也很正常嘛。”

司機把車開得很平穩,但謝枝雪坐了一個多小時後還是覺得累了,便來到座位後麵的床上躺下睡覺。

裴珩玉幫他蓋好被子,又突然說:“吱吱,要不要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這段時間我看了不少睡前故事,有你大概聽過的、比較經典的故事,也有一些冷門的,說不定就能講到你沒聽過的。”

之前謝枝雪懷孕,還沒有住到醫院的時候,因為謝枝雪睡不著,裴珩玉當時也說過要給他講睡前故事。但沒有涉獵過這方麵內容的裴珩玉,被謝枝雪一句“我要聽沒聽過的”堵了回去。

如今,裴珩玉覺得自己堪稱一聲睡前故事閱讀專家了,他知道好多睡前故事!

這件事,謝枝雪倒是知情。這段時間他在病房裡看書的時候,裴珩玉有時也會坐在旁邊看書,不過裴珩玉看的都是睡前故事集。

“不用了,我現在並沒有失眠問題。”謝枝雪淡定回答,然後閉上了眼。

裴珩玉這會兒一身本事無處施展,便想著今天晚上可以給兩個孩子多講幾個睡前故事……雖然他們看上去也聽不懂,但他講得滿足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