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正文完(1 / 2)

第64章 正文完

距離婚禮還剩三天。

對於自己的準新郎在外出時丟失半日的事故, 秦宴頗有微詞。

“隻是見到了一個朋友。”林雪河耐心解釋,“他也是陸崇的朋友,帶我在校園裡繞了幾圈,說起以前的事。”

秦宴表情微妙, “你對陸崇這個人很感興趣嗎?”

“嗯, 他不是我的前男友麼?”林雪河說。“我聽到一些有趣的故事。聽說他為了族群的繼承權, 正在狼族渡劫呢,感覺有點傻氣。未婚夫你有什麼頭緒嗎?”

“……”

“我也很意外呢。這樣看來,我從前的經曆比想象中豐富很多。”

林雪河用餐叉切斷一隻小番茄,自然地放進口中, “你也應該多給我講講從前的故事。我忽然很想聽呢。”

“想聽什麼?”

“比如……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是因為什麼,產生了共度一生的念頭?”

林雪河抿出果實的汁水,沒有咀嚼, 整個兒吞進喉嚨裡, “就要舉行婚禮了, 我卻對我們的故事一無所知。這樣好像不太浪漫。”

他對陸崇隻提起了寥寥幾句,卻對他們之間的故事更感興趣。

這在一定程度上取悅了秦宴,“我們第一次見麵時,都還是小男孩。那時候我就想帶你走,但你總是不同意。你似乎很喜歡待在自己的房間裡。”

“我想, 或許是因為那裡能讓你更有安全感, 所以建造了一模一樣的房間, 為你的到來做準備。可你從沒來過,我發出的請帖全部都被拒絕了。”

他說,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 想了很久,一定是因為, 你也有個古板又討厭的父親,不許你出門。我真難過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到我身邊來。可我能理解你,我體會過你的感受。”

被[祝福]改造成的純血,何嘗不是另一種被詛咒的純血。他們同樣是隻有名義上的身份貴重,實質的自己,卻得不到任何家族成員的尊敬。

“我們是這麼相似的個體,一定很玩得來。我一直都這麼想。後來,你為我殺了那個討厭的老頭。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類。”

因為隻有一個獨子,即使家族中其他成員再不滿,也隻能看著他順位繼承。

秦宴愉快地說,“我對繼承家族的寶藏並沒有那麼感興趣,但很高興這一切能讓我得到你。”

林雪河聽他杜撰曆史,表情變得玩味,“我為你殺了他?像是個感人的故事。”

“是啊。如果沒有感人的故事,這樣漫長的生命有什麼意義呢?”他從容地說。

林雪河笑了,“說得很好。”

婚禮需要的一切都已經籌備妥當。

最後三天裡,林雪河沒有走出過自己的房間。

每天送進房間的食物幾乎沒有動過。秦宴派人來詢問,他麵不改色地說是在為了婚禮節食。

“……哥哥,餓瘦的話禮服就要不合身了。”林流來看他時,很不解地說,“你不喜歡人類的食物了嗎?”

“我隻是不需要。”林雪河說。

他對著鏡子挽起長發,把那支跨時空友軍送來的短簪固定在發絲間,又拿起一旁潔白的頭紗。

黃昏時分,城堡中前所未有的熱鬨,酒杯相碰和交談聲隱約傳入耳中,一場盛大的筵席正待開場。

他換上了整套純白的燕尾服西裝,幾乎和頭紗融為一體,隻有一朵紅寶石胸花點綴。站在鏡子前打量時,腦海中響起熟悉的聲音。

——還從沒看到過你穿正裝的樣子呢。

——一定很好看。

林雪河喃喃道,“你最好是能來看。”

賓客陸續到齊,仆從已經來請了兩遍。他終於走出房間,林流莫名緊張地拉扯他的衣袖,“哥哥,需要我做什麼呢?”

漫長的階梯在眼前延申,通向尚不明朗的未來。林雪河牽著她拾階而下,一步步走得毫不留戀,“你隻要做自己就好。”

“要玩得儘興。”

**

那天傍晚發生的一切,被後代們冠以“血色婚禮”的名稱津津樂道。

入夜之前,殘陽如血,籠罩在整座城堡上空。

精心修剪布置過的草地上,賓客座位已然坐滿了大半。玫瑰色的陰影蒙在這些地位高貴的血族身上,一張張蒼白而英俊的臉龐上神情各異。

林卡西也換上了一條純白長裙,帶著蕾絲勾勒的披肩,手中剔透的高腳杯裡搖晃著美味的新鮮血液。婚禮舞台正對的噴泉裡也流淌著相同的奢靡氣味。

秦宴身著黑色西裝,像位英俊的騎士,胸前也有枚紅寶石點綴的胸針。和人類婚禮相比,省去了由父輩陪伴入場的環節,直接站在台上,等待他的新郎。

林雪河出現得比想象中更晚一些。踏著暮光走來的模樣,也比想象中更美麗。

秦宴噙著微笑,掀開他臉上朦朧的白紗。

身為人類時,他臉上有種異常明亮的神采,那是血族一片死寂的生命裡難以找尋的光亮。他一直都有,隻是自覺格格不入,隱匿在眼底。

而今天,他站在這些聚集的血族之間,顯得格外熠熠生輝。

“我真高興,你願意來我身邊。”秦宴輕撫他鬢邊烏黑的發絲,目光愛憐道,“如果你把我獨自丟在這裡,或者我去房間裡強行帶你過來,都會讓我們的故事不再動人。對嗎?”

撫過他頭發的手微微停頓,抽出了那根瑩白的短簪。

漆黑的長發在空氣中彈開纏繞的弧度,順滑地垂落在他身上。

“你不需要這個。”秦宴握著發簪,低聲道,“從今往後,你隻要有我就夠了。”

林雪河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停頓了一下,順從地說,“我確實不需要了。”

在司儀的主持下,他們交換誓言與戒指。林雪河說完那一長串完美的虛幻的誓詞,抬眼望向城堡最高處的塔尖。

懸掛在那裡夕陽已然降落,收斂了最後的餘暉。

他伸出手,秦宴為他的無名指戴上婚戒。

戒指裡摻了微量的金屬銀和著色劑。套進他指根僅僅幾秒,便把他的皮膚燒灼出一圈暗紅的戒痕,猶如忠誠的紋身。

林雪河看了一會兒,又在司儀的催促下,慢吞吞地拿起另一枚戒指,戴進秦宴的無名指。

台下響起一片矜貴的掌聲。秦宴開心地笑起來,拉著他的手並在一起,低頭親吻這對相似的戒痕。

林雪河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近乎單純稚氣的笑容,就像孩童通過考試,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玩具獎勵。

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他們是對值得祝福和期待的新郎。

司儀提示:“兩位,現在可以吻新郎了。”

話音未落,林雪河主動張開雙臂,擁抱了他。

秦宴罕見地僵在原地,耳邊的聲音輕而溫柔,仿佛愛侶的叮嚀。

“我詛咒,你餘生將無法以任何途徑,獲取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言靈即刻生效。秦宴聽到自己身體裡破碎的聲音。

林雪河被猛地推開,踉蹌了兩步,咳出一口暗紅的血塊,吐在腳邊,不可自抑地笑起來,深不見底的眼眸種迸發出近乎瘋狂的光彩。

感覺自己隻碎了一點呢。

比想象中輕鬆得多。

秦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手從口袋裡掏出那隻發簪,皺眉按下去。注射器是空的。

“你覺得我還會把它留到最後一刻,再看情形決定要不要用?”

林雪河說,“這不是你教我的麼,先攻擊才能得分。”

揭下貼在正裝外套裡的符咒,揚手在空氣中。黃符燃燒,障眼法化成了灰。

他的金瞳被瞬間點亮,一陣疾風吹開銀白長發。司儀在最近距離發動伴生能力,平地而起的颶風被他一句話碎成粉末,“給我消失。”

“……”

傳說中的[詛咒]重新降臨世間。變故橫生,賓客中也開始騷動。

“抱歉,一點意外。請各位不要輕舉妄動。”

秦宴鎮定地安撫了賓客,又轉頭望回來,剛剛沉澱過愛意的雙眸中此時隻剩失望和悲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恰恰是在今天,你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

數十個出身高貴的純血吸血鬼就坐在台下。數十雙猩紅的眼睛在黑夜中亮起,狩獵般盯在了林雪河身上。

“我當然知道。”

林雪河的目光掃過他,掃向整片草地,聲音不大,卻傳得很遠,字字清晰如神諭,“你們,變成人類。”

這是一句被附著了言靈的詛咒。他們甚至不必喜愛人類,隻要沒有居高臨下地歧視,詛咒就不會生效。

可惜神諭的效果籠罩了全場,數十名血族無一例外。言靈已成形,沐浴在金色的聖光中,所有試圖抵抗的伴生能力都無法生效。

向來自詡優雅的貴族們在慌亂中炸開了鍋。無人注意的角落裡,林卡西在披肩的掩護下拿出一針血清乾脆地刺入手腕,還有心情輕聲配上音效,“怎麼連我也帶上了……哦噗嘶~封印解除。”

言靈生效的刹那身體幾乎被抽空,林雪河脫力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地溢出鮮血,眼前朦朧一片。

但這正是他想要的。

恰恰就是今天,不愛出門的血族們才會聚集在一起,在出席婚禮時被他同時詛咒,沒有反應的機會。

他無法詛咒這麼多吸血鬼同時死亡,但讓他們變成人類就已經削弱了絕大部分的戰力,剩下的事情隻能交給命運了。

“哥哥!”林流衝到台上,手足無措地扶住他,看著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傷心得快要哭了,“不要受傷,不要死掉。”

林雪河反手捂住她的臉,噓了一聲,“不要出聲。找地方躲起來。”

被詛咒變成人類這樣的奇恥大辱,這些血族下一步就會尋找祝福血清破解。被發現祝福本體就在現場還能得了?

如果命運中所說的[祝福]要被[詛咒]毀滅是真的,保住林流就像在幫他自己卡bug。隻要林流還沒死,他也會活著。

一片混亂中,隻有秦宴還保持著冷靜,對那個曾經向他投誠,如今又在獨善其身的少女說,“用你的血清複原我。”

“啊?我嗎?”林卡西驚訝地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為什麼?”

秦宴的聲音染上了怒意,“我會給你想要的東西!把你私藏的血清拿出來,用在我身上,我會讓你得到更多,百倍地奉還。”

“不好意思啦,我才是那種到最後一刻才會選擇站隊哪邊的角色。”她聳了聳肩,愛莫能助道。

“而且,你好像並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林流趁亂跑到噴泉那兒舀了一杯血液,帶回來給哥哥喝。

為了維持障眼法,林雪河恢複血族身份後連續許多天沒有進食,這會兒連不那麼新鮮的血液也喝出了甜酒的滋味,一飲而儘後長長地舒了口氣,“再來一杯。”

“……”

秦宴無法理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心生冷笑,“你還在等……你覺得陸崇還會來?”

林雪河抹去唇邊的血跡,動作很有某些人類不羈的影子,順手摘下無名指的婚戒扔到他腳邊,“哈,誰知道呢。”

就算像另外一百個平行世界裡一樣,陸崇死在了狼族,他也會獨自完成這出終場戲。

或許還有不止一百個林雪河,在彆的世界裡逃避變革的壓力,接受了這場婚禮。

大概是因為,他們沒有和平行世界的自己碰過麵,也沒有跟劍修當過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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