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的飛行器鳥群般掠向天空,聽到消息以後同來的杜德倫和廣薇坐在周銘與秦衍對麵,兩人表情都很複雜。
——畢竟在來之前,軍醫怕秦衍這個狗東西亂來,已經把早上短短兩小時裡發生的所有精彩劇情悉數告知了杜德倫和廣薇。
兩人欲言又止地看看沒事人一樣的秦衍,再看看閉目養神麵容雪白的周銘。摸不清這兩人之間到底是單純的利益爭鬥,還是利益交換中夾雜了情感糾紛。
氣氛本來就已經夠古怪了,廣薇正想說點什麼,突然聽見通訊器一震,她就要去找自己的,麵前的周銘已經先一步拿起了通訊器。
打通訊過來的是陳渢,周銘眼睫動了下,接通簡短道:“現在不方便說話,發簡訊給我。”
然後,廣薇和杜德倫就看到秦衍慢吞吞轉過頭,似笑非笑地問:“因為有我在才不方便說話?”
周銘連眼皮都沒抬,直接掛斷了通訊,等陳渢那邊的消息。
秦衍:“你說你斷掉乾嘛,直接讓飛行器停靠,我和他倆下去回避一下不就好了。省的麻煩陳團長。”
他這話說得就好像他是個被周銘始亂終棄的可憐人一樣,甚至透出了一點哀怨。
周銘輕輕歎了口氣:“少將,陳渢要和我說的事情,涉及到一些我不想告訴你的隱秘。您能當一次聾啞人嗎?”
秦衍淡笑不語,片刻終於一點頭:“好啊。反正你瞞我騙我的事情多得是。”
說完他就真扭過頭去,遙遙望向遠處越來越近的星塢。
周銘目光在他後腦上頓住一瞬隨即收回,他之前還說長大以後的秦衍和老師的性格很像,現在看來,這小子除了老師那套讓人頭疼的肆意妄為,還不知道從哪學了插科打諢笑麵虎的本事。
表麵上和風細雨,實際上暗藏玄機綿裡藏針。
他是去議會進修了一百年嗎?
飛行器已經開始降低高度,周銘一眼掃過陳渢發來的簡訊——【第一軍團高級軍官已乘坐上返回首都星的星艦,軍部內可能已經確認了您的死亡。】
……
周銘麵色無異地收起通訊器,在飛行器停穩時站起身,彎腰鑽出艙室。
既然軍部越過他直接召第一軍團軍官回首都星,說明整個帝國上層都已經對他的死亡心知肚明了。
一下子空出一個上將的位置,加上暫時沒有大規模戰爭,各方勢力會立刻開始爭鬥,保守估計也得持續一年半載。
如果他能在這一年半載的時間內解決所有問題,就還有回到軍部的可能……
第九軍團來到緩衝帶已經是快半個月前的事情了,但顯然,星塢中有不少旅客仍不知情,看見烏壓壓一群軍部的人進來,下意識就要跑,人群中隱約還能聽到“是不是蟲潮?”“走不了了?”的討論。
周銘腦子裡有事,腳下慢了點,他自己還沒意識到,走在前麵的秦衍就跟身上裝了雷達一樣,準確從人群中揪出他,伸手一把拉到前麵。
“前麵就是爆炸現場了,彆想偷懶啊。”秦衍示意廣薇帶人去和星塢的負責人對接,拉著周銘繞過封鎖線,徑直走了進去。
死亡現場這種地方終究還是需要安保部的幫忙,此時被炸得不成樣子的母嬰室裡,地上蹲的牆邊站的全都是在緊張工作的法醫。
空氣中還殘留著易燃氣體的味道和濃烈的焦臭味,慘烈程度堪比恐怖片拍攝現場。
周銘微一蹙眉,四下打量,“我其實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過來。”
秦衍“嗯?”了一聲,手上接過安保部的報告翻看。
那邊法醫從牆壁上撕了一塊皮膚組織和衣料黏連的東西放進證物袋,周銘站在母嬰室裡少數幾塊還乾淨的地方:“這個被炸死的是伊甸園幕後主使的‘眼睛’,他本身是誰不重要,他知道什麼才重要。”
秦衍順溜地接住了他下麵的話,“所以當他已經被炸死了,不能說出誰指使他了以後。再追查爆炸現場有什麼一點用都沒有,應該去查比如說星塢的監控,看看是誰殺死他的。在這裡是浪費時間。”
周銘:“不是嗎?”
秦衍合上報告,狀若感慨地用報告邊緣敲手心,“難得有您也想不通的地方了?”
周銘不置可否,秦衍朝他一招手,“過來。”
周銘走過去微微低頭,任由秦衍靠到他耳邊。
有個蹲在兩人不遠處的法醫唰一下抬頭,敏銳而詭異地看了周銘和秦衍一眼。杜德倫眼瞎耳聾地後退一步,裝什麼都不知道。
但事實上,極近的距離並沒有讓秦衍的聲音聽起來曖昧溫和,反而是帶著笑的冰涼。
“因為伊甸園派來滅口的那人在挑釁我,爆炸的事情是做給我看的。”
秦衍:“被炸死這人既然已經來星塢了,一定是準備跑路,而且已經準備了合法身份和船票。但他作為黑手套,位置太低,知道的太多,應該是要被殺死的。伊甸園幕後之人願意幫忙,八成是因為他留了些重要的證據做威脅。”
“如果你是伊甸園幕後的人,你會大張旗鼓在星塢炸碎這人嗎?為什麼不在星塢上悄無聲息地弄死他?為什麼不等落地以後?或者再沉得住氣一點,等他安定下來,自以為安全以後。”
“這場爆炸無非就是幕後之人光明正大告訴我,大胡子身上的證據他拿走了,我什麼都彆想找到。”
母嬰室外的等候廳已經被封起來了,但還是有不少人悄悄探看,隱隱約約的竊竊私語讓此方空間更為安靜。
周銘抬眼,在咫尺之間與秦衍對視兩秒,緩緩退開。
秦衍笑著把安保部的報告遞給他,“怎麼樣?我推測的沒錯吧。”
“你本來就不是蠢人,隻是不想把心思花在二皇子的死上,否則半個月,你不會跟擠牙膏一樣才報回首都星兩份報告。”